他总是穿得比寻常人更多些，眼看着就要到五一了，他还带着入冬时厚重的棉帽子，探出长长的帽檐来。

“清早上可冷了，郊区那边儿更冷。”

“嗯！”贝贝回头，漏出她依旧从容的，浅浅的微笑来。她带他去高档的餐厅吃午饭，彭程会在门口把脏衣服脱下来，塞进摩托车的后备箱里。

“干嘛？”贝贝睨着他，看见他颧骨上的肉轻轻的抖动了，原也不需要多解释的，她知道他，比他自己更知道他，他是怕她丢脸。

“你穿上吧。”她拿起衣服要他穿上，那本也不是很破旧，只是干活多了，看起来有些灰突突的而已，但总之她也从不在意这些，她帮他扣上领口，手指摊平了在上衣的中线上。

“媳妇儿，我想请你吃点什么。”彭程握住她放在自己胸口的手，牵着她往餐厅里走，他拽着她细软的手指恣意的扭捏，她像是无骨的手指被捏成古怪的形状。

“不用。”她拒绝了，平淡击碎了彭程所有的好心情，这让人感觉不太痛快：“如果我们能在一起，你以后有的是机会。”

“我们会在一起的。”彭程坚决的打断了她的话，低着头把餐盘和杯子的塑料包装拆开。

“嗯！”

她又是从容的微笑着，笑得人心里害怕了，彭程看了一眼，心有余悸的又说：“那我也想请你。”

这几乎是一次挣扎，他直挺挺的等她的回应。

“下次吧。”

——

小伙子拖着疲惫的身子回来了，满屋子各种植物的根茎果实堆得哪那儿都是，一股青草枯萎的生涩味道。

想南还在她最喜欢窝着的大屋里摆弄手机，他走了过去，见她抬起头来，表情仍旧是微微的愤怒。石雕一样坚毅默然的脸蜡黄蜡黄的，她终于不再盯着电话了，扭头长久的看着他，彭程便走过去拥抱了她。

“你衣服成埋汰了，你怎么了？”

这感觉让人踏实极了，所以他才不太想变换模样，或许今天贝贝发现了什么，可他也发现了什么。

“咋了呀？”想南又说，推开两个人的距离，盯着他的眼睛。

彭程看着那只有喜怒哀乐的空洞眼神，太好了，他不需要猜测她想表达的到底是什么，她正无知的看着自己，她又看了看手机：“没事儿，媳妇儿，你今天上班累吗？”

“我不累，你咋了？”想南果真是皮实，她又低头看手机，她从不像贝贝那样易碎，时过境迁，所有的事情便都能像是没发生一样，不需要他刻意的修补，好吧，那真没劲儿。

彭程无奈的笑了，坐在床边上，思考他所谓的人生。

跟贝贝在一起的日子就像是无间道，彭程曾想用尽一切努力弄明白她的想法，最后才发现明白她还不如放弃她，放弃想要明白的想法，那样也许更容易些。贝贝的内心就是一个宇宙，你总是不能彻底了解宇宙就对了，或者对于想南来说，自己也是个贝贝那样的狠角色也说不定，可她却从不思考。

“游戏怎么样了？”彭程疲惫的起了身，他的烦恼一点都没少统统又回来了。

为什么一切都跟自己想像的不太一样，他以为简单的直白的爱情会让人感觉是个美妙的休憩，他以为他会因为了如指掌而乐此不疲，他以为……却原来真的不是，本该开心的照样不开心，本该满足的的一切寡然无味。

“也还不错，挺好的。”想南依旧低头捏着手机。

就在此时，彭程突然不明所以的停了下来，他到底是怎么了？他感觉他像是被动的要割舍些什么，这让他很痛苦。

“嗯，那就好。”他不知所措的胡乱回答了她。

“老公，我想好了，我合计你这个卖了钱了，咱们就回你家，让你妈妈给我们买个房子，咱俩结婚吧！”

“嗯！好。”

彭程没力气再多想些什么他编造出来的母亲了，那些都不那么重要。他陷入了迷乱，他那么的期盼着贝贝能出现，现在贝贝真的出现了，她说：“你离开她吧！”可他似乎感觉不那么太好，更要命的是，回来了，他的感觉一样不那么太好。

——

yourmindisawalledgarden,evendeathcannottouchtheflowersbloomingthere.（你的内心就像一座隐秘花园，即便死亡也无法触及其中盛放的花朵。）——《西部世界》

——

“那你告诉我，人到底应该坚持什么？”

“没人知道，在你自己都还没确认之前。”

“哈！”他古怪的笑给她看，故意伸长了脖子，让她能看得出他满满的质疑：“那你告诉我，要怎么办？”

她突然盯着他看：“谁还能阻止人犯错呢！”

——

彭程埋头跟小包和索哥到处干活，已经好些天过去了，日子就像是目录后的书页，厚得让人绝望。那是真的辛苦，要到日落西山才能开始，趁着人人都熟睡的契机。他一直没有去找贝贝，他感觉自己跟贝贝说不清楚，他甚至还没能说服自己，又怎么能让贝贝明白。

她果然已经变了一个人，也许是之前，这样突然的消失她是会来找他的，他记得她说：“如果我知道你不爱我，我是不会骚扰你的。”

她也许再也不会找他了，彭程感觉踏实透了，无论他多久不联系她，她都不会打电话过来，她从来不会，像是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他这个人一样。

彭程依旧陷入混乱的生活，他还从没想过，那根本不一样。他想要的和他得到的不同，可他却没有分辨清楚，所以他的苦恼一点都不比别人更少。他以为是因为跟想南之间的争吵从未停止过，所以日子才时常的不平静，但好在他发现，即便是贝贝，也不能让他停止迷惘，这到底是怎么了。

“老公这东西味儿太大了，你看这乱糟糟的。”想南抱怨着，她讨厌那些树枝和叶子，她更讨厌小包。

“咱家以前也没立整过呀！”彭程懒懒的解释，牛仔裤松垮的挂在跨上，他用勺子从锅里挖出饭来，就着咸菜大口的嚼着，他饿坏了。

“可是我受不了。”想南来了火气，踢了两脚装着她所谓垃圾的袋子。

彭程歪头看着袋子里的叶子从上面露出了一些掉在地上，他走过去捡起来扔回袋子里，又把袋子里松散的叶子用力的塞了塞，一股子灰尘腾起了蘑菇云一样模糊的形状：“那咱们不得赚钱吗？”

想南手掩在鼻子上：“你不能赚别的钱吗？”

小伙子拾捯妥当了，他站起了身，看着想南厌恶的紧皱的眉头，调皮而自在的笑了：“想南啊，我没有那么大本事。”

“那你打麻将啊。”

还没等她真的转过神来，突然，他盯着她的脸，眼睛变成倒三角的形状，那危险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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