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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翼之下》第三章 埋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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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途上,风平浪静,什么狗屁事情都没有发生。没有正义使者一般的超级英雄--那时候也根本不存在那玩意儿;也没有警察在半路上窜出来,拦下这辆形迹可疑的大卡车。就算是这车出了车祸,把我连同那些人贩子一齐撞死,碾碎在车轮底下,总也好过受这种将要在不知何处的偏远地带度过一生的悲惨日子。

实话实说,那时我被害怕和恐惧支配了几乎全部的身心。不害怕才有鬼了吧?自己被一伙从前只在电视新闻上见过的犯罪团伙真正地绑架,受到无法反抗的欺压,同伴死在自己的眼前--哪个七岁的小女孩,能看到这些东西而心如止水,毫不畏惧?那不现实。

看着我一直不动,那些人也不再理我。眼下,对于他们而言,有比我重要的多的事情。

“哪个倒在地上的小财主,我们怎么办?”

年轻人开始向中年人发问,不得不说,这小子的确具备相当优秀的学习精神,深知“不懂就要问”的道理。大部分人,甚至还不具备他的这种品质。有一说一,的确值得我们学习。

“他死了没?”老太婆问道。

年轻人伸手向前,摸了摸那孩子的脉搏。随即他回过头来,回答对方的问题。

“还有口气。”

“先把他捆住,装在袋子里面藏起来。现在要是把他杀了,不好做掩饰工作。如果漏了点血或者声音出去,真遇到检查的了,那不好交代。”

“那什么时候办事儿?”

“到山里面再说。”

“那好。”

那么问题来了:把一头大象装进冰箱里,需要几步?三步,这是小学生都知道的脑筋急转弯。那么问题又来了:把一个昏倒的小学生藏在车厢里,需要几步?

还是三步。

几人七手八脚,先完成了他们的第一步工作。把小学生的手脚都捆住,嘴巴堵住,装进一个特制的超大号塑料袋,然后扎紧袋口,这是第一步。

掀开车厢里隐藏着的暗门,把大袋子塞进车厢里的车厢,这是第二步。

盖上盖子,然后一屁股坐上去防止里面人最后的挣扎,这是第三步。

现在,问题的答案已经浮现在了眼前,这帮人已经满分做完了第一问。接下来是第二问:如何做到完美的杀人抛尸两不误?这是一个真正的疑难问题。

纵观古今中外,小说现实,自以为计划完美到天衣无缝,绝对无人能发现其中奥秘的凶手,多如过江之鲫,简直遍地都是。但很可惜的是,真正完美无瑕地做到了他们想象中的这些的,简直和在沙漠里游动的一条活鱼一样稀少。人们以为的,在很多时候,还真就不是他们以为的。

不过,眼前这几个家伙,还真有些天才的样子。他们的计划从理论上而言,几乎不存在破绽。

在汽车经过一段足足长达三四个小时,足够把人体内的内脏全都颠出来的崎岖山路时,其他人也陆续醒了。在经过一番和我一样的惯例威吓后,所有人都老老实实,规规矩矩地坐在了那里。

终于,车嘎吱一声,晃晃悠悠地停了下来。中年人第一个站起身来。

“跟我们走吧。我跟你们说的那些话,你们最好都得给我牢牢记住了。否则,那边那个家伙,就是你们的榜样。”

正说着,年轻人和死老太婆已经将那个大袋子抬了出来。我估摸着,里面那可怜虫应该已经因为长时间的呼吸困难,在里面窒息而死了。从接下来他们可能要做的事来看,也许这还是件好事。

我看向四周。这是一片树林丛生的地方,只有一条崎岖而坎坷的土路,也就是我们所走的这条道延伸过去,即使回首眺望,也看不到它的尽头,因为密集的树木遮断了它所有的去向。四下里一片寂静之声,没有雨,只有已经不再刺眼的夕阳,在天边映出血红色的薄薄光幕。我猛然意识到,我可能已经昏迷了不止一天。

“你们来了。”

身后传来一阵呼喊,一个壮汉从那边跑了过来,还推着一辆木制的小推车,车斗上面用一块白布盖住了,也不知里面究竟放了什么东西。不过,猜也能猜到,绝对没有什么好事。

我悄悄向后缩去,站在了中年人的身后,不想让自己暴露在对方的视线中。

卡车的司机打开门,从驾驶室里跳了下来:“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带了了吗?”

“都在这儿。”

“很好。前面路太窄了,我们进不去,那我们就在这儿把事情解决了吧,反正也不担心有人看见。”

司机回头,试图征询中年人的意见。后者点点头,又喊道:“带着他们,跟我们进林子。记得把他们都给看好了,别让他们钻空子跑进林子了,不然到时候不好找。”

年轻人疑惑道:“那还带上他们干嘛,不如找个人就在这儿看着他们呗?”

“一个人哪里看的住。万一这几个四散开来了,那要怎么追?再说了,我还得让这几个家伙看看我们是怎么料理那小少爷的,免得他们生什么反抗之心。”

“原来如此。”

他们的对话,说得相当大声,丝毫不顾及我们是否听见了这些话语。显然,他们并没有把我们放在眼里。比起“我们会趁乱逃跑”这种事情,他的目的,更倾向于“恐吓我们”这一选项。

我和其他三个同伴,被司机和老太婆一前一后包夹,跟随着其他人,在树林里穿行。这林子并不是那种纪录片里的原始森林,那太夸张了,这就是普通的山林。这山的确有点陡峭,在下大坡的时候,我们不得不紧紧抓着枝条,以免一头栽下去。

“哎哟”一声惊叫,一个男孩手里的枝条断了,整个人连滚带爬地从坡上滚了下去,卷起一大片枯枝烂叶后,才终于狼狈地停止了他的滚动。他在地上挣扎着,但就是半天爬不起来。

“快点起来,别在那儿磨磨蹭蹭的,都在等你。”

眼见男孩儿还是爬不起来,年轻人索性躺倒在地,顺着坡一路溜了下去,然后一巴掌扇在那男孩脸上。

“你他妈的怎么这么废柴啊,快点,垃圾。”

那男孩竟然“哇”一声哭了,哭声伴随着附近的鸟叫和蝉鸣,显得格外的凄凉,几乎可以说是闻者落泪了。

只不过,年轻人丝毫没有因为这种哭声被打动。他一脚又给那男孩踹得在地上滚了两圈,紧接着兜头就是一拳,嘴里一边继续不断喊着:“哭,操你妈的哭,再哭一声老子打死你。”

不得不说,这种恐吓的效果是真的强。那男孩最后干嚎了两声以后,竟然真的不哭了,只是抬头看着那年轻人。

我那时候站在很后面,看不见男孩儿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样的。但那年轻人,被这男孩的眼神盯住以后,我竟然发现他的身子猛烈颤抖了一下,身子甚至情不自禁地往后退了一两步。

继“小少爷”之后,我又遇到了第二个狠人。这家伙日后干出来的事,可以算得上是惊天动地。不过有关这些,我们挪到后文再做具体描述。总之,现在各位只需要知道一件事:这个家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直到我们所有人都下到坡底的十几秒内,年轻人都没有继续对男孩说半个字,动一根手指。直到赶来的中年人拍了他一下,他才如梦初醒。

“喂,你怎么了?怎么突然站在那儿不动了?”

“呃……”这家伙显然还没有完全反应过来。中年人也没再继续盘问他,只是奇怪地看了他和那男孩一眼,紧接着挥挥手,示意所有人继续跟上。

这段意外的小插曲,很快就告一段落。没人对这件事产生更多的怀疑,只当是那年轻人一路上操劳过度,有些精神恍惚。年轻人自己似乎也不想过多去管这事儿,但他再没接近过那个男孩。

我们暂且也不去管那个男孩,只把目前发生的事说清楚。你们猜猜,装着小少爷的袋子,是怎么从陡坡上运下来的?

滚下来嘛。

根本不需要动手,只消把袋子往地上一丢,重力和本身的体重就开始共同作用,向着地心引力的方向而去了。不用看也知道,一个小孩的身体是绝对承受不起这种冲击力的,尤其是袋子还偶尔撞上几块石头的时候。你们大概也能猜到袋子里面的场景了。不过,倘若他已经窒息而死了,那对于这些折磨般的死法,也便无所谓了。

塑料袋里,此刻应该已经全是血污和器官的碎片。不过,良好的密封性,保证了这些东西不会轻而易举地就漏出来。我心中幻想着这一切,几乎要吐了出来。但身不由己,只能继续前进。

不知走了多久,我们来到了一处大裂痕附近。下面是无尽而陡峭如刀削的悬崖,一条条裂隙一般的岩壁,从其上突出,但均未超出天堑的限制,没有连成一体。在远处有一座破桥,木板已经腐朽开裂,吱吱嘎嘎的摇晃声,隔着几十米开外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显然,那里并不是能让人走过的通途。

“就在这儿吧。”中年人低声说道,停下了脚步。

“把他丢下去吗?”

“不。”

他一招手,那壮汉和司机便跟了过来。小推车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司机手里提了一个看起来沉甸甸的大袋子,里面不知装着些什么东西。

“动手吧。”

司机丢下袋子,里面传来金属碰撞的声音。他伸出手,从其中抽出了一把带着锋利锯齿的特大号切肉刀。

我的心砰砰直跳,大概知道他们想要搞什么名堂了。

壮汉也拿出了一把骨锯。其实那时候,我根本不认识那些东西都是干什么的。但是,我已经产生了隐隐约约的预感,大概知道他们想要干什么了。

年轻人和老太婆协作,将那塑料袋里的人倒了出来。到现在我才发现,他的境况居然比我想象的要强很多:虽然还是闷死在了袋子里面,但他的形体极其完整,身上除了头部的伤口,也只有寥寥几处肉眼可见的伤痕。

但很快,这些表象就都被摧毁了。

年轻人负责固定,壮汉和司机负责切割,中年人拿起剩下的一杆大铁锹,在一边挖着坑,而老太婆负责看守我们。很快,一出别开生面的血腥派对,就在我们眼前上演了。

…………

分尸并没有消耗他们多长的时间。这些人都是老手,我怀疑他们不是第一次干这种勾当。只消不到一分钟,小少爷的脑袋,就离开了他的身体,血流得遍地都是,一股难闻的味道,窜进我们的鼻子。我很想闭上眼睛,不再去看眼前的一幕,但我惊奇地发现,我的眼球,已经无法从这画面上转开。

首先是脑袋,紧接着是四肢,然后就是身体的彻底分离。一切还没有结束,接下来是精细活儿。这种大块大块的尸块,其隐蔽性毕竟是不足的。将其进一步细细分割开来,很有必要。

很快,这些已经散落四处的大肉块,变成了无数零散的小肉块。如果工具更发达,不排除他们想把小少爷变成肉末的可能。不过可以确定的是,现在,已经没人能认清楚,这具散落的尸体,究竟是什么身份了。何况,这地方就算再过一百年,也难保有除了人贩子和同伙以外的人进入。

隐隐的雷声,从空谷里传来。要下雨了。

“好了,就这样吧。”老太婆道。“一会儿要下雨了。”

“老陈,你的坑挖好没?”

“等一下,没那么容易。”

“嗨,就这样吧。”壮汉开始劝阻。“反正这地方也没人来,做做样子就好了嘛。”

“嘛,也是啊。”中年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那就这样吧,我们把他埋了就收工。”

几人七手八脚,将小少爷的衣服和脑袋,又装进了袋子里,至于其他部位,则弃之深谷。

我在那时,就已经明白了一件事。

现在世界上,已经不会有小少爷这么一号人物了。

我们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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