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彻晓，我是凌零学长！我们这就来救你！”以睥睨之势闯入的战舰上，有机甲一跃而出，在空中旋转过一个炫目的弧线，很快与其他战舰上飞跃而下的机甲缠斗成一片。

涂彻晓向着那个方向看了一眼。

不知道学长知不知道真相呢。

她甚至有点欢快地想到。

身后战火漫天，炮弹在半空中炸开残忍却漂亮的火花，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嫣然一笑。

“如果我就是弗丽嘉本身。”她重复了一遍，然后缓缓抬起了手臂，指向了屹立一旁的战舰：“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让弗丽嘉控制的战舰，坠毁。”

随着她的话语，坚不可摧的战舰在半空停滞了几秒，轰然下坠。

战舰内部乱成了一团，所有通过弗丽嘉控制的仪器都被停用，虽然机师们都受过手操培训，但是常年不用，没有谁能在这种情况下还记得当年上课的时候老师是怎么讲的了，只有少数几个原本就在机架上待命的上过战场的驾驶员反应极快，启动了逃生模式之外，所有人都跟着战舰一起从半空坠落在了首都星的地面上，掀起一片尘埃与喧嚣。

一时之间，连穿梭在首都星军备机甲周围的凌零都停住了机甲，看向了突然坠毁的巨大战舰。

涂彻晓缓缓收回手，低头看向自己的指尖，沉默不语。

力场之外，战火滔天。

力场之内，少女孑然一身，面无表情地站在所有喧嚣的正中间。

“小兔兔……”琼英喃喃道。

涂彻晓抬起眼睛，她的眼中似有茫然，但更多的则是空茫。

琼英还想再说什么，一道声音却乍然响起。

“现在你相信了吗？”是林霭夜。他看着战舰坠毁，看着安宁平和的首都星瞬间满目疮痍，却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仿佛那些只是电影里的大场面而已，并不是真实，不需要投注太多的感情。他就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涂彻晓，似乎想要从她身上看出什么来。

涂彻晓看着他，嫣然一笑：“你们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

林霭夜摊开手，就在他做这个动作的同时，他身后的建筑从顶端被缓缓打开，第一次在阳光下显露出了它的内部。

一层一层的机关迭次转动，地面震动，轰鸣声中，置于地面最底部的什么东西缓缓上升，最后终于停留在了地面的高度。

无数台大型精密终端连接在一起，形成了密密麻麻的网，幽蓝色的光芒闪烁在晶体显示屏上，一串串的代码和数据以肉眼无法识别的速度在显示屏上翻滚倾斜而下，时不时会有红色的数据闪出光芒，随即很快被修正成正常的白色，重新跟着滚滚数据前进。

涂彻晓瞳孔一缩。

所有帝国人在接受中学教育的时候，都会被展现这样一幅画面，虽然非常模糊，但是她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就是当时那副画面上的场景。

这是……弗丽嘉的主机！

屏幕上处理的数据无疑就是所有帝国人的数据，那一串串代码背后都是鲜活的生命，被修正的是不应该出现和存在的情绪，有疾病，也有刚刚乍然而出的一丝对帝国的不满，但是这些情绪，连同病痛，都一起被弗丽嘉修正了。

这也是帝国这么多年来从未有过谋反事件出现的原因。

所有的一切都被扼杀在了摇篮之中，而掌控这一切的，是弗丽嘉。

可是弗丽嘉到底是什么呢？她凭什么能拥有这么大的权利呢？

涂彻晓再次闪过了这个不止一次曾经出现过的念头。

“没错，这就是弗丽嘉的主机。”林霭夜带着感慨地看了一眼身后：“帝国的繁荣与昌盛都在这里。它不像是无数人所推测的那样，因为体积过于巨大而无法容纳，所以是在首都星附近的近地星球上，也不在首都科学研究院的管辖范围内，而是深埋在我家的地下。”

“你和熙堂将军到底是什么关系？”琼英疑惑道。

“名义上，他是我的父亲。”林霭夜微微一笑：“但是实际上，我不过是他的试验品而已。”

“试验品？”涂彻晓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随着她的声音，所有人的面前都出现了一副画面。

那是不知位于何处的深渊之处，黑色的大厅中，有无数培养皿闪烁着莹白色的光芒，仔细看去，每一个培养皿中都沉睡着一个人，有的大一些，有的小一些，而他们的身下则是巨大的培养皿池，里面有着残破的身躯，断裂的躯干和四肢，而所有这些残肢上都有一条似有若无的红色细线，密密麻麻地链接在了培养皿上，有一些残肢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萎了下去。

竟是培养皿中的那些人，在吸收着池子里供给的营养物质！

而每一个人之间，也有这样细密的血线连接，就这样不知过去了多少天日，终于有一天，位于某个角落的那个人，睁开了眼睛。

就在他睁开眼睛的那个瞬间，除了他之外的所有培养皿里的人全部都宛如失去了手脚一般瘫软在地，失去了生命。

所有这间大厅的生命，都被这个睁开眼睛的人所汲取，他就是最终的作品。

那个人抬起了头，露出了一张所有人都非常熟悉的面孔。

是林霭夜。

涂彻晓抬手捂住了嘴：“你……你是人造人！这个技术不是帝国禁止的吗？”

林霭夜的嘴角浮现了一个笑容，那个笑容说不出的讥诮：“禁止不禁止，不都是高层的一句话吗？换句话说，不就是我父亲的一句话吗？禁止，只是为了不让别人也造出我这么个玩意儿罢了。”

他轻描淡写地把自己形容成了“玩意儿”，脸上除了讥诮之外，殊无悲伤。

涂彻晓却回忆起了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那些日日夜夜，他仿佛在人群之中，却又仿佛疏离在所有人之外，他似乎属于这个世界，又仿佛不属于，他对她微笑，温柔，暧昧，但所有的这一切都浮于表面，也许曾经确实有过片羽吉光的一点真心，但是对于人造人来说，那点真心，已经弥足珍贵和奢侈。

他被创造出来是有使命的。

他的使命，就是接近涂彻晓，并且将她带到这里来。

他的一生，就是在等待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