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彻晓，涂彻晓……醒醒，快醒醒！”

一片混沌之中，有谁在叫她的名字。

那是一个温柔的女声，涂彻晓睁开一条眼缝，带了两分抱怨：“妈妈，再让我睡五分钟嘛。”

“再睡五分钟就要迟到了。”女人的声音依旧带着笑意，手下的动作却是丝毫不温柔。

——她直接把涂彻晓的被子掀开了！

涂彻晓小小地尖叫了一声，温暖不再，她终于不情不愿地翻身坐起，揉了揉眼睛：“妈妈，我好瞌睡，我想睡觉，不想去上学。”

“不可以哦。”女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弯下腰来，直视着涂彻晓的眼睛：“彻晓，你和别人不一样。你必须去上学，变得足够优秀和强大，才可以改变你的命运。”

“可是妈妈，我为什么要改变我的命运？”涂彻晓歪着头，一脸不解。

“因为你……生来便必须如此。没有什么为什么。”女人摸了摸她的头，动作轻柔，声音却不容置疑：“你要记住，这是改变你人生唯一的办法，哪怕有一天，我和爸爸不在你身边了，你也要这样坚定地走下去。”

眼角还挂着几粒眼屎，明明似懂非懂，涂彻晓却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地点了点头：“妈妈这么好看，说什么都对。”

她明明一脸正经，却又因为太小而显得这一本正经反而荒唐可爱，女人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哭笑不得：“就你戏多，快起床去上学。”

涂彻晓一股脑地爬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觉得哪里不对劲。

她缓缓低头看向了自己的手。

那是一双还带着肉窝的、白皙的小手。

她盯着自己的双手，足足愣了十几秒。

这……就是她的手啊，为什么她会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呢？

她穿好衣服，从床上跳下来，这才发现自己的身高才刚刚超过书桌十几厘米，而个人终端上的日历，明明白白地显示着【西子纪元367年】的字样。

涂彻晓走向门口，手在门把手上微微用力，准备把门打开。

她突然顿住了。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

这是梦，是幻境，是她内心深处最渴望的温暖。

是她一生，眷恋的远方。

她猛地抬头望向虚空，首都星清晨破晓，光辉在街道上细密地晕染开来，她却看向了破晓的更深处，皱起了眉头：“谁？！”

一声轻笑，世界骤然崩塌，重新陷入了黑暗。

……

她再次睁开眼，印入眼帘的是一张英俊到几乎完美的脸，少年浅灰色的眼睛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他的脸距离她极近，架在少年鼻子上的金丝框眼镜有金色细链如绸缎般垂落在了她的脸上，她甚至感到了一丝金属特有的冰冷感。

或许也是这丝冰冷让她从少年的目光中回过神来：“林霭夜，你怎么在这里？”

“破晓光辉，是以你的名字命名的。”少年似乎没有听到她的话，他的声音吹拂过她的鼻尖：“这是我最爱的机甲，送给你了，记得保住自己的小命。”

她惶然睁大眼睛，少年却仿佛根本看不到她的目光，抬手抚上了她的脸，轻轻摩挲了几下，他的目光带着眷恋和几丝疲倦，终于，少年支起身子，犹豫片刻，飞快地左右看了一眼，用更快的速度俯下身，在她的额头落下了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

少年笔直的背影消失在了门口，她的灵魂却被束缚在不省人事的躯体里。

“林霭夜！你要去哪里！林霭夜！”

她隐约明白这是少年临行前对自己的告别，虽然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此刻可以看到，但却依然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挣扎着喊着少年的名字。

她猛地回头，望向窗外，声音带了愤怒：“让我回去！现在！立刻！”

又是一声轻笑，世界归于宁静。

……

熟悉的滴答声传入耳中，她复又睁开双眼。

随着她意识的苏醒，医疗舱的盖子徐徐开启，她支起身体，左右环顾，再低头检查了一遍自己的个人终端，终于松了一口气。

是在星舰上，她终于回到了现实。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从从医疗舱出来，熟悉的金发少女果然正在隔壁，忙着在自己的个人终端上敲敲打打。涂彻晓勾起一抹笑容：“琼英，我醒来了。”

琼英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立刻扑上来，而是第一时间呼叫了树星沉和舰长拉尔姆斯，这才看向她，神色竟是罕见的凝重：“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涂彻晓一愣，仔细感受了一下自己全身，摇摇头表示否定，随即问道：“我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

“树老师回来给你解释，我也说不清。”琼英见她没事，显然微微松了一口气，但眼中的担忧并未散去：“大约是和这艘星舰的秘密有关，我也没有权限知道。但我们赶到的时候，你已经昏迷在地了，而那个时候，你手里的激光枪正对着自己的脑袋，甚至连指头都在扳机上，如果不是我赶到的及时，一脚踢开了枪，我真的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她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涂彻晓第一反应竟然是右腕传来了一阵火辣辣的疼：“嘶——这么一说好像手是有点疼。那个地方有古怪，回忆起来，我似乎是直接昏迷过去的，而不是被打晕。那附近的货品有什么特殊吗？”

“没什么特殊。”回答她的，是树星沉自门口传来的声音：“你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发生过吧。”

涂彻晓看向他，眼神逐渐转深：“这艘船上，还有我不应该知道的东西吗？”

“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事情，当你知道了以后，会宁愿自己不知道。”树星沉看着她的眼睛，镜片后，青年男人的眼神竟然仿佛会说话，而其中更是有着一种请她不要问下去的恳求。

涂彻晓注视他半晌，看懂了他的意思。

但是即使不问，她心中的疑惑却总要解开。

她还记得自己梦中所看到的真实，那是埋藏在她心底最深和最后的温暖，还有也许真的曾经发生过，她却无缘睁眼的脉脉不语。

而那些如真实般的梦境里，她却感觉自己一直被注视着，那道目光在天际，俯览众生，却又并不悲悯众人。

这种被窥视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