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人只不过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里最脆弱的东西。但他是一根会思想的芦苇。想压倒他，用不着整个宇宙都拿起武器，一团雾气，一滴水就足以致命了。然而，当宇宙压倒他的时候，人仍然比致他于死地的东西更高贵，因为他知道自己会死，知道宇宙对他所具备的优势，而宇宙却对此一无所知。

因此，我们的全部尊严就在于思想。

——地球纪元1670年，《思想录》

第二卷 第一章

浩瀚宇宙中，星光的璀璨都是那样遥远，无尽的黑暗仿佛张着嘴的巨兽，一动不动地等待着猎物的上门，只要一不留神就会被巨兽吞噬殆尽。都说最可怕的不是战争与炮火，而是时间，但是宇宙这样的空间，也足够让人战栗和敬畏。

“小姑娘，年纪轻轻就站在这里看宇宙，不怕自己瞎掉？”黑暗的甬道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男人。男人的声音雄浑，带着几分凶横和放肆，却被其中满不在乎的气质中和了，显得格外像是在星际之间游荡了很久的……海盗头子。

被称为“小姑娘”的女孩子连眉毛都没动一下：“这可是帝国的商路，安全系数星际间最高，不会有什么意外的。”

说话间，飞船轻巧地掠过了一颗暗星，男人眼角一抖，似乎来了点兴致：“看到那颗暗星了吗？虽然它现在这样黯淡无光，但是极有可能在下一秒就突然爆发。如果那个时候你也正好在看的话，可是真的会瞎掉。”

小姑娘刚刚侧过头，准备开口反驳一句什么，然而眼角突然出现了一抹亮光。行动快于思考，她猛地向侧方躲开，而几乎是同一时间，男人也猛地飞扑向前，眼看两人莫名其妙的行踪就要撞在一起，男人孔武有力的手臂猛地一抓，将小姑娘护在了身侧，两人轰然落地，横七竖八地倒了一地。

与此同时，飞船猛地加速，一片光亮骤然炸裂开来，染红了一整片空间。

惊魂方定，小姑娘目瞪口呆地站起身来，用手遮住眼睛，从手指缝里偷偷看了一眼方才路过的方向。

一颗明红色的星球赫然入眼，宛如一根熊熊燃烧的蜡烛，几乎是肉眼可见的熔浆奔腾在它的表面，呼啸而狰狞，哪里还有半点之前暗星的样子！

乍然而现的光芒一闪而逝，小姑娘取下挡在面前的手，燃烧星球的光芒照亮了她的面孔，绑在脑后的发辫因为刚才的倒地而凌乱了几分，她的皮肤似乎比一般人还要白皙几分，因为眉间距略宽而显得眼神稍微有点呆滞。

正是涂彻晓。

“这位大叔，请问你……有什么特异功能吗？”涂彻晓缓缓地转向男人的方向，这才看到对方一脸络腮胡，连一双眼睛都有点毛茸茸的感觉，明明乍一看带了几分凶神恶煞，但是因为刚才的神乌鸦嘴事件，涂彻晓反而对他产生了几分奇怪的感情：“比如……乌鸦嘴什么的？”

络腮胡大叔也已经从地上站了起来，眼神明明很复杂地看着那颗燃烧的星球，脸上却是一派正经：“什么乌鸦嘴，我是看出来了星球喷发的征兆，特地提醒你。”

“是吗？”涂彻晓将信将疑地看着对方：“那倒是多谢了。”

无论如何，不管大叔说的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他刚刚的打岔，她有可能真的会直接被强光刺伤眼睛。

话说回来，谁知道帝国的航道居然变得这么不安全了！

“知恩图报，是个好孩子。”大叔爽朗地笑了两声，摆摆手，径直沿着甬道离开了。

涂彻晓疑惑地看着他消失地方向，喃喃自语道：“唔……是我的错觉吗？为什么感觉这个笑声有点勉强？而且……在船上这么多天了，怎么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正这样想着，她的通讯仪响了起来，穿着军舰制服的3d琼英猛地从通讯仪的屏幕上钻了出来：“你又在哪里偷懒！快给我搬两箱机油来！急用！”

“来了来了！”涂彻晓忙不迭地应道，将神秘大叔的事情抛到了脑后，一溜烟地顺着来路跑了回去。

她熟门熟路地顺着穿梭通道爬了下去，从她所在的休息区到琼英的控制二室，要先路过机甲库，再到设备间的储藏室找到机油，才能拖到控制二室去。

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在这艘商船上度过了整整两个半月，为了能够从正当通道正大光明地进入首都星，商船经过几次秘密跃迁，再神不知鬼不觉地与另一只一模一样的商船狸猫换太子，从第二星圈绕了一个大弯，这才走上了“正轨”。

帝国星圈之间的商用通道向来平坦而安全，像刚才那样爆发的小星球只是极少数现象，很快就会有星际道路安全局的人来处理，还星路一片宁静祥和。

涂彻晓刷开机甲室的大门，其实她明明可以从旁边的通道走过去，但是每次路过这里，她都忍不住要走进来一下，多看几眼那台放在右侧的深蓝色机甲。

冰冷的钢铁光芒流转在机甲全身，涂彻晓驻足深深地看了一眼，才继续向前走。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林霭夜竟然在临走前留给了她一台机甲。

在她打开个人终端的时候，才收到林霭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发的讯息，讯息里详细地写了机甲的密钥和各种性能，甚至还温馨地放上了操作视频和维修手册。

那是一台看上去像是爆改的m115，但其实搭载了帝国最新操作系统的深蓝色机甲。谁能想到会有这么厉害的扮猪吃老虎的m115呢？林霭夜说过，他有三台爆改的m115，说不定这就是其中的一台。

话说回来，这哪里是爆改，这根本就是掏空了内芯，重新做了一台吧！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走入操控舱的时候，看见操控面板上放着一块不大不小的银白色合金片，上面工工整整地刻着机甲的名字。

【hms illustrious，破晓光辉号】

【无论你身在何方，光辉永远都与你同在。】

机甲的名字很显然是后来自己刻上去的，涂彻晓思虑再三，在破晓两个字上摩挲了几下，还是没有把牌子取下来，让它留在了机甲上。

虽然不知道林霭夜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心情给她留下了这台机甲，但是可不可以说明，林霭夜早就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有某种预感呢？

而且为什么这台机甲会被命名为破晓呢？难道和自己真的有什么关系？

她……其实是不敢多想的。

涂彻晓锁上机甲舱的门，收敛自己的思绪。坐上电梯，一路向下，一直到船舱底部。

刷开设备间的门，各种维修工具整整齐齐地码在架子上，涂彻晓继续往前走，突然看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黑影一闪而过。

她愣了一下，立刻悄悄地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