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学文问父亲：“爸，虹虹的墓地买好了吗？”赵学文已经上班了，给楚宇虹买墓地的事就交给了赵立志，因为他已经退休在家，没什么事可做。

赵立志：“昨天就买好了，墓里放的是彩虹小时候的衣服。她的墓和你妈妈的墓都在qz园公墓，扫墓的时候也方便。”赵学文点了点头。

赵学文：“爸，我想到虹虹的墓前向她道个别。”

赵立志：“好啊，正好也去祭奠一下你妈妈。”吴悦新：“我也要去给师母和总裁点上一支香，烧点纸钱。”

赵立志：“好啊，我们一起去吧。现在已经中午了，咱们先去外面吃午饭，下午买些祭奠的东西，下午陵园里人更少一些。以后你们去扫墓也要下午去。”

吴悦新：“为什么要下午去？”

赵立志：“上午去的人太多，停车场又小，没有停车位。”

吃完饭后，赵立志开车买了些水果、点心、香、纸钱等，开车二个多小时就到了郊区的陵园了。

赵立志对这里好像很熟悉，他指着远处有仿古的围墙、有高大的门楼的陵园，对大家说：“那是陵园的贵宾区，专门为有钱人准备的。”大家顺着他的手指望去，陵园的确修的很气派，陵园的大门有些像古代的石牌楼，里面的建筑有的像皇宫，有的像寺庙，有点不伦不类的感觉。陵园门口的停车场比较大，但是没有几辆车。

赵立志开车向普通陵园开去。

赵立志：“因为雅雯就葬在了陵园的普通区，我向张艳丽说：把海山也葬在普通区吧，离雅雯也近一点。谁知道张艳丽一听雅雯就生气了，非让把海山葬在贵宾区，把海山和雅雯分开。”

吴悦新：“她就是那个独断专行的脾气。”

赵立志：“她是海山的妻子，又是董事长的秘书，我只是海山的朋友，这件事就让她做主了。可是，我把晓娟葬在了普通区，晓娟和雅雯生前就是好朋友，死后她们也应该在一起。”

赵学文：“虹虹的墓在哪个区？”

赵立志：“也在普通区，就是为了扫墓时方便。”

说话间，轿车已经开到了普通区。普通区还真很普通，外墙只是用铁栏杆围起来。大门也像一个工厂大门，停车场不大，却挤满各种大众车辆，也有几辆出租车，甚至还有农用小三轮车。

吴悦新：“这个大门怎么像一个工厂的大门呢？如果加一个牌子：某某电子厂，真的就是一个工厂了。”

赵立志：“这个大门或许就是一个工厂大门改的，或许这里本来这是某某的厂区，老板发现建工厂不赚钱，于是改做大众陵园了。”

吴悦新：“这步子跨的有些大啊，把工厂改成陵园，简直就是生与死的距离。”

赵立志：“现在为了赚钱什么都有可能。”说着话，赵立志把车挤进了停车场，找了个车位停好。赵立志：“幸亏我们上午没过来，否则都没有停车位。”

走进了陵园，里面非常大，一排排的墓碑紧挨着，一眼望不到边。在一排排的坟墓中间，只有一个一米左右的小道供扫墓者穿行。虽然是下午，还有一些人在扫墓，有人在哭泣，有人在烧香、烧纸钱。赵立志带路，三人仿佛在迷宫里穿行。赵立志边辨别方位，边向前走，走了几百米，赵立志在一座新墓前停下来。果然墓碑上贴着楚宇虹的照片，上面刻着楚宇虹之墓几个字。

三人先在墓碑前的供台上摆好了供品，两盘点心、两盘水果，一束玫瑰花，然后点了三支香，插在香炉的沙土里。然后就是焚烧纸钱。大家小声地念叨着：“彩虹，我们给你送钱了。”“虹虹，拿你的钱啊。”“总裁，我们给你送钱了。”几分钟后，一堆纸钱已经变成了纸灰。

然后，大家向墓碑三鞠躬。赵立志：“彩虹的墓也祭奠完了，咱们再去晓娟的墓吧。”

赵学文：“爸，悦新，你们先走吧，我想再单独陪一下虹虹。”赵立志的心不禁一疼。他理解儿子的心情，当初李晓娟刚下葬时，自己也是在她的墓前一坐就是一天。这时候儿子需要安静地和彩虹在一起，不能被人打扰。赵立志：“我们先到那边休息区等你。一会儿再去你妈妈的墓前祭奠。”所谓的休息区，就是几十米外的一个较大的十字路口。

赵立志和吴悦新刚走开几步，身后的赵学文已经放声大哭起来：“虹虹，你真的离开我了吗？你怎么这样狠心？我们以前的往事，你都忘记了吗？……”

吴悦新要返回去劝他，赵立志拉住了吴悦新：“让他痛快地哭出来吧，否则总憋在心里，会憋出病的。”

赵立志和吴悦新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吴悦新无聊地玩手机。扫墓的家属都纷纷离开了。陵园里没有几个人，变得安静了许多。有一个背小孩子的农村妇女引起了吴悦新的注意。她拿着两个空布袋子，在墓地间穿来绕去地走，不像是一般的扫墓者。最让吴悦新惊讶的是，那个妇女突然弯下腰，将人家墓碑前的供品拿起来，直接放进自己的袋子里。吴悦新顿时惊呆了。怎么能拿别人的东西呢？吴悦新轻轻碰了一下赵立志：“师父，你看那个背小孩的妇女。她偷别人的供品。”赵立志“嗯”了一声，并不在意。那个妇女绕前陵园深处，看不见了。

赵立志看了看手表，站起来说：“不等了，叫学文去。”说着向赵学文走去。

赵学文坐在墓碑前，哭得声泪俱下，没注意到他们的到来。吴悦新拿出纸巾递给他：“学文，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赵学文擦干了泪水，却不想离开。

十几米外，有几个工人趁着陵园里人少，正在施工。他们用小车运来一块新墓碑，他们先用铁镐和铁锹挖地，然后几个人安装墓碑。工头在指挥他们安装墓碑：“有点偏右了，再向左边来一点，行了，好了！”墓碑立好后，工头又指挥他们：“东边再立三块，主家已经给钱了，明天主家就来扫墓。”

三人看着他们施工完毕后，他们收拾好地面，又推着小车、扛着铁锹、铁镐离开了。三人谁也没说话，心中都在想：一个墓碑立起来了，就有一个人死掉了。人的生命就是这样脆弱，就是这样容易离开。然而对于这些工人们来说，死亡就是很正常的事，他们就以给死人立碑为生的。

人人都要死去的，又有什么可以哭的呢？

这个道理不说自明。

赵学文扶着墓碑站了起来，赵学文向楚宇虹告别：“虹虹，最后有件事我要告诉你。我要和悦新结婚了。希望你能够理解我们的结合，在天堂上祝福我们。”

吴悦新也对楚宇虹说：“总裁，虽然我们工作才一个多月，我们已经是朋友了。我知道你惦记着学文，让我来替你照顾他吧。由我来照顾他，你应该也放心了吧。”

墓碑上楚宇虹的照片依然微笑。赵立志：“彩虹是一个宽宏大量的孩子，她一定答应了。我们走吧。”

三个人开始沿原路返回。赵学文却有些依依不舍，不时回头看一眼。

赵学文回头时，竟然发现一个背孩子的农村妇女正在拿楚宇虹墓前的供品，她把供品放进自己的袋子里！

赵学文急步走了回来，大声斥责带小孩子的农村妇女：“这是我们的东西，谁让你拿的？你怎么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吴悦新从农村长大，知道农民的不易，轻轻拉拉赵学文的衣袖，意思是不要管她了。但是赵学文有些生气，尤其是当着他的面拿走献给楚宇虹的东西。

农村妇女有些胆怯，也有些为难：“大兄弟，对不起啊，俺家里穷啊。大女儿读高中，二女儿读小学，这是小儿子，太小了不能离人。俺男人出门打工，俺在前面的村子里种地，可是还供不起这三个娃。俺知道这样做不对，俺也是没法子，反正这些东西早晚也会烂掉，俺看着可惜就收起来。”

赵学文看她的大袋子里有瓶白酒，就问：“这些东西是你自己吃，还是去门口市场上卖钱？”

农村妇女：“自己吃，不卖钱。”

赵立志走了过来：“学文，她们挺可怜的。她自己吃还是卖钱，都不重要，只要她能养活她的几个孩子就行了。”

赵学文：“不能助长她们这种不劳而获的行为，如果别人都像她一样，都等着吃现成的，这社会还能进步吗？”

赵立志：“你和她们较什么真儿啊？社会进步也不依靠农村妇女啊？走吧。咱们到你妈妈的墓前烧点纸钱去。”

农村妇女好像认识赵立志，对他说：“谢谢大哥，您是好人。”

赵立志对她说：“没事啦，走吧。”

赵学文有些不愉快的离开了。赵立志边走边说：“前几天，你妈妈刚下葬的时候，我天天来这里，一坐就是一整天。这个妇女几乎每天都来。这是她养家活命的挣钱道，你不让她这样做，难道逼着她饿死？”

赵立志对李晓娟的墓地就熟悉多了，他不用再辨别方位，直接向前走，转过两个弯就到了。因为李晓娟和楚宇虹下葬的时间也差不了几天，两人的墓地相隔不是太远。楚宇虹是新坟，昨天才立的碑，所以她的墓旁边有空地，工人才到这里施工。

大家摆好了供品，赵立志点了香，烧了纸钱，三人向李晓娟的墓鞠躬。赵立志向李晓娟的墓说：“晓娟，我今天除了给你送钱，还要和你商量个事。学文要和咱们的徒弟悦新结婚了，晓娟，你满意吗？悦新也是你的徒弟，她心地善良、贤惠持家、性格坚强，是个好儿媳。是我做的主，让他们结婚的。”

赵立志问：“学文还有什么话要和妈妈说的？妈妈在这儿了，你跟她说两句吧。”

赵学文：“妈，您养育了儿子这么多年，儿子一天也没尽孝。今天我带着儿媳来见您。希望您在天堂能天天开开心心的。”

吴悦新：“师母，感谢您这些年对我的教导。您放心吧，我会向师父尽孝，也会照顾好学文的，照顾他一辈子。”

赵立志很满意，说：“晓娟在天堂听到你们的话，也会开心的。好啦，时间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三人沿小路向陵园门口走去。吴悦新偶然回过头来，她看见那个背小孩子的农村妇女正偷李晓娟墓前的供品。

吴悦新有些不高兴，但是她装做没看见，继续向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