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有了豹子，就像给陈大娘放一个假期。吃完晚饭后，陈大娘和吴明明无事可做，早早上床睡了。陈大娘一会儿发出均匀的鼾声，吴明明却一点儿睡意也没有。每个人都有妈妈，朴实的石头也有妈妈，他的妈妈正在准备着他的婚事。连院子里的小羊也有妈妈。

吴明明悄悄下了炕，轻轻推开屋门，走到院子里。夜空清澈如洗，一弯月亮、满天的繁星，月光洒在院子里，仿佛在地上洒了一层白霜。她来到羊栏边，向里面张望。羊栏里黑乎乎的，看不太清楚。吴明明看了一会儿，眼睛适应了黑暗，才看出大羊卧在干草上，正抬着头看着她。两只小羊安静地睡大羊的身旁。她看着大羊，大羊也看着她，大羊不叫，吴明明也不说话。沉默了一会儿，大羊把头垂下去，安静地睡了。吴明明想：它也不陪我了。就坐在屋门的门坎上，用手托着下巴，看着天上的月亮和星星。

身后传来脚步声，一只手拍了一下吴明明的背：“明明，是不是屋里太热，睡不着？”

吴明明：“我还在想，我到底是谁？我的家在哪里？”

陈大娘：“大娘脑子也不好了，也常忘事，尤其是常忘记东西放哪儿，有时候找了一两天，东翻西找的，就是找不到。一赌气不找了。过了几天后，那件东西自己就出现了。明明，你也不用整天去想，说不定哪一天，你突然把所有的事全想起来了。”

吴明明：“嗯”

陈大娘从草房拿出一张凉席，又从屋里拿出一床薄被两个枕头，把凉席在院子中铺好，再把薄被和枕头放在凉席上。陈大娘对吴明明说：“今天天热，咱们娘俩儿就在院子里睡。睡不着，就看天上的星星。”

陈大娘和吴明明并肩躺在凉席上，看着天天的闪烁的星星。山里空气好，也没有灯光干扰，观看星空的效果比城市要好上几十倍。那些星星也仿佛离人间更近了。

陈大娘指着一条蜿蜒穿过夜空的白练说：“这一条白色的带子叫银河。银河下边这颗白色发亮的大星，叫牛郎星，你再向银河斜上方看，远处有还有一颗白色的大星，叫织女星。这两颗星星还有一段民间传说呢。”

吴明明想：她或许要讲牛郎织女的故事了。

果然，陈大娘讲起了牛郎织女的传说：“从前，有个放牛娃，叫牛郎，他和哥哥分家后，就分到了一头牛，他和牛一起生活。牛郎勤劳善良，人还很朴实。”

吴明明插嘴说：“是不是和石头一样朴实？”

陈大娘：“差不多吧。有一天，老牛对他说：‘今天晚上有七位仙女到小河里洗澡，你把一件绿色的纱衣藏起来，仙女没有纱衣就飞不回天上了，你就娶她当你的老婆。’”

吴明明：“老牛怎么会说话呢？咱院里的羊会不会说话？”

陈大娘：“这不是神话传说吗？在神话传说里动物是能说话的。”陈大娘又接着说：“到了晚上，牛郎就真来到了河边，果然有许多姑娘在洗澡。他就偷走一件绿色的纱衣。洗完澡后，仙女们穿上纱衣又飞到天上去了，只有一个姑娘找不到纱衣，飞不到天上去。牛郎就走出来，对姑娘说：你回不到天上去了，我们就一起生活吧。然后他们结婚了。”

吴明明：“啊？这样就能结婚啊？这也太随意了吧。”

陈大娘：“孩子，你怎么这样较真儿呢。这不是神话嘛？牛郎拿了姑娘的纱衣，姑娘就只好嫁给他了。”

吴明明：“石头拿了玉红姐的白衬衣，玉红姐就要嫁给石头了吧？”

陈大娘：“对，还是明明最聪明。”

吴明明笑了笑：“后来呢？”

陈大娘：“原来那个姑娘是天上的织女，牛郎耕田，织女纺织，他们相亲相爱，日子过得非常美满幸福。不久，他们生下了一儿一女，十分可爱。牛郎织女满以为能够终身相守，白头到老。”

这一天，织女正在做饭，下地去的牛郎匆匆赶回，眼睛红肿着告诉织女：“牛大哥死了，他临死前说，要我在他死后，将他的牛皮剥下放好，有朝一日，披上它，就可飞上天去。”织女一听，心中纳闷，她明白，老牛就是天上的金牛星，只因替被贬下凡的牵牛说了几句公道话，也贬下天庭。它怎么会突然死去呢？织女便让牛郎剥下牛皮，好好埋葬了老牛。

有一天，织女从家中找到了纱衣，她会飞了，她想起了天堂里的生活，那种大富大贵的生活。于是她穿上纱衣向天上飞去。正飞着、飞着，织女听到了牛郎的声音：“织女，等等我！”织女回头一看，只见牛郎用一对箩筐，挑着两个儿女，披着牛皮赶来了。慢慢地，他们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了，织女可以看清儿女们可爱的模样子，孩子们都张开双臂，大声呼叫着“妈妈”，眼看，牛郎和织女就要相逢了。可就在这时，王母驾着祥云赶来了，她拔下她头上的金簪，往他们中间一划，霎时间，一条天河波涛滚滚地横在了织女和牛郎之间，无法横越了。

织女望着天河对岸的牛郎和儿女们，直哭得声嘶力竭，牛郎和孩子也哭得死去活来。他们的哭声，孩子们一声声“妈妈”的喊声，是那样揪心裂胆，催人泪下，连在旁观望的仙女、天神们都觉得心酸难过，于心不忍。王母见此情此景，也稍稍为牛郎织女的坚贞爱情所感动，便同意让牛郎和孩子们留在天上，每年七月七日，让他们相会一次。

陈大娘问吴明明：“如果你有那一件纱衣，能飞到天上去，你会离开你的家，飞到天上去吗？”

吴明明：“我肯定也会飞上去。”

陈大娘：“那你的家人呢？你不想他们？”

吴明明：“我可以再飞回来。”

陈大娘：“女人的纱衣只能飞一次。”

吴明明：“为什么？”

陈大娘：“没有为什么。等你结婚了，你就明白了。”

吴明明：“我现在就想弄明白。”

陈大娘温柔地对吴明明说：“睡吧，闭上眼，做个好梦。或许明天早上，你就把一切都想起来了。一切都明白了。”

吴明明顺从地闭上了眼睛，伴着古老的民间传说，进入了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