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味线声哑然而止,琵琶声转入如泣如诉,哀怨委婉,绵绵不绝,时而缓缓似要断绝时而密密匝匝摄人心魂。
三味线声又起,夹杂在如泣如诉的琵琶声中,二种乐器一奏一和,忽远忽近,莫知来处,真可谓是“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忽而又如“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五女越攻越猛,招式如长河决堤,一发不可收拾,汹涌澎湃袭来,宋丁甲已乏力疲惫,精神萎靡,斗志衰弱,命悬一线。
李芸卿不觉举起一手,一宽长纱袖遮面障目,不忍看宋丁甲血溅五步,命死身亡。
自古红颜多薄命,上苍也有妒才心。看来世间不出世的青年俊彦人中龙凤一旦入世便再也没有逍遥洒脱的运气和命数啊。
李芸卿虽是不忍亲眼目睹少年书生这才俊哥儿丧生于自己人刀兵之下,却又将两只明眸善目露出一半视线目光,竟是不忍得不看。此种心情,与游子在外,落魄失志,贫寒交加,无华美服,无锦衣裳,无官花帽,鸿雁家书,归心似箭,却到了村头,近乡情更怯无所不同。
宋丁甲又勉勉强强封了对方一招,已是强弩之末,无力回天。对方虽越战越勇,越斗越猛,却苦苦于不曾寻得宋丁甲的破绽,虽在靡靡之音的催促下占据上风,但也是苦苦支撑。
这不得不说是很奇怪的场面情形,宋丁甲已在生死边缘苦苦挣扎,勉力支撑,作猛虎困兽之斗,虽处极端险恶劣势命将倒悬,但他那坚毅不屈,凝聚强大的气势,并没有减弱一丝半分,以致于对方急切强攻之下并不能趁虚而入。
三味线声和琵琶声又转入了低谷,只是低低浅浅的奏着和着,并不急于催促五女击杀。
宋丁甲心内如春湖明镜般澄澈透亮,他明白敌方必定时在等待良机,等他苦苦支撑,难以为继之时,露出致命破绽,再发起强烈一击,致他死命。
宋丁甲又封了一招,但也迫不得已再退了一步,身后传来冰凉之感,背后已经触及船舱墙壁,退无可退了。
兵法云:置之死地而后生。他当下猛然一起,振奋雄心,大喝一声,挥剑怒攻反击。
五女如密密之风中飘絮,如附身之缱绻游丝,如日光下摆不脱的影子,纠缠着他,吸附着他,黏沾着他,招数诡异无常,幽灵缥缈至极。
宋丁甲这猛然暴起的一冲,也只是把五女逼退了不过一步有余,两步不足。他的威猛气势一回落,五女又忽然攻来,杀到眼前,又逼迫他连连倒退一步有余,两步足数。后背再次传来船舱墙壁坚硬冰凉的触感,无已是路可退了。
他心内暗暗一惊,这怪船舱内墙壁为何如此坚硬?绝不类寻常所见船只之舱。后背触及船舱墙壁所传来的冰凉之感,亦非寻常普通木造墙壁所有。
后来宋丁甲才知道,目下怪船这一船舱,乃是怨灵宫特殊设计建造的铜墙铁壁,专门用来预防登船之人脱逃,是专门用来击杀登船高手的处所,谁也休想能破壁逃逸。
此乃后话,眼下他的形势极为恶劣,眼看已经黔驴技穷,无计可施,回天乏术了。
他再次无路可退之时,复又猛然一振,奋力前冲,长乐剑一挥一扫,恰似潜龙出渊,气势无匹,锐不可当,逼得五女连连后退,攻速稍稍迟滞,一时难以自持。
如此连冲三次,收效甚微,终是不能脱身。这等以自身深厚修为气势催发剑气的上乘剑法,正如击鼓挥军攻敌,发起冲锋,锋锐气势,虽一时所向披靡,锐不可当。但亦正如曹刿论战所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等到力尽锐失气竭之时,就是死路一条,再无他途可走。
任你宋丁甲如何骁勇威猛,无敌神武,至此来说,也是禁不住生出力尽气不继之感了。
危矣!险矣!将死矣!天虽生了宋丁甲,江湖正道依然如长夜!
你不过是一个小小的文弱书生,你不过是一个茫茫科举路上的无名之辈,你不过是众多自命不凡却微不足道的腐儒!
谈什么为生命请命,马上就要把自己的命也丢掉啦!
说什么为天地立心,眼看着命都没有了拿什么立心!
宋丁甲,你不过是一粒尘埃,你不过是一枚芥子,你什么都改变不了,你什么都没有改变!
三味线铮铮铮入魂,琵琶声当当当夺命。靡靡之音已入高潮波峰,五女将发致命一击!
正当这生死立见分晓的一瞬之间,蓦地传来一下悠扬的钟声,如黄钟大吕之音,如天地君子之呼,如钧天广乐之声!
似从远山遥岭随风而来,似从铁马冰河奔腾而来,又似从这危机重重的杀阵中传出,划破这午夜杀机,将人在噩梦深渊中拽出,如满天神佛在头顶诵经朗朗,使人心境安宁。
五女突然好像被人当头猛敲一棍,正中命门,呆若木鸡,面如死灰,立时朽木矣!
宋丁甲长快如疾风,连连挥剑,点点如雨,长剑落处,但见血线飞溅而起,化作血雾,弥漫眼前,柳随风、吴飞花、陈映雪、白初月已然丢盔弃甲,刀飞盾坠,皎洁素手已被殷红的鲜血染成赤朱红手,垂然不举。
铮然一声,宋丁甲又一剑劈掉李芸卿手中钢盾。李芸卿惊骇异常,瞳仁急遽收缩,瞠目而视,不知所然。
不知如何,宋丁甲并不出剑如对待其余四女那般,挑割她的手腕,只是仅仅劈落她的钢盾,挑飞她手中的狭窄尖利短弯刀。
紧接他又一个轻灵疾速回旋,那柄寒光闪闪,杀机森冷的长乐剑,已经骤然架在柳随风晶莹皎白的细嫩脖上喉间。
宋丁甲及时刹住了剑挥断柳随风人头之势,但霜冷青锋利刃,已细微侵入柳随风的紧致肌肤,隐隐然已见有朱红血痕细线。
他只要将手中长乐剑轻轻一送,或者轻轻一拉,随时随地毫无悬念就可以把她的头颅割下来。
抑或是微微一缩一刺,就能一剑封喉,洞穿她的脖子。此时柳随风生杀予夺,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其实不仅仅只是如此,客观的来说,五女中除了李芸卿不曾被宋丁甲切破手腕外,其余四女皆已被割破手腕,任其处置。此时五女生死大权,全凭他喜恶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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