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来的酸楚,洛白歌不解,抱住曾雨琬的力道,不觉间,加重了几分,同时将面庞贴在了曾雨琬的秀发之上。
感受到这番变化,曾雨琬娇躯轻轻一颤,没有挣扎,头依旧埋在洛白歌怀中。
洛白歌想开口,却不知如何言说,他道不清自己此刻的心境,平静却心乱如麻,诸多情绪翻滚,内心却一片空荡。唯有怀中的曾雨琬,让他感受到了真实。
渐渐,泪水浸透衣物,冰凉感传出,洛白歌心尖一颤。
良久。
“你放开我。”声音很轻,曾雨琬抬起头,看向洛白歌,眼睛浮肿泛红,模样凄楚,让人生怜。
“你说什么?”洛白歌沉浸在那真实感中,猛然一惊,没有听清。
“你放开我。”曾雨琬再次道,眼中没有泪水,目光平静。
洛白歌急忙松开,退后几步,回想起自己方才的情绪,看见曾雨琬俏脸的泪痕,一时慌张,他竟然抱了曾雨琬,还如此之久。
“那个,我……”洛白歌苦楚,怕曾雨琬以为又占她便宜,想要解释。
“你真想我走吗?”未及洛白歌开口,曾雨琬直视着洛白歌,没有羞恼,如同春雨后的清晨,平静舒缓,几净透明。
洛白歌一愣,竟不敢直视曾雨琬,本以为曾雨琬会发难,竟是这样一番话语,平静中没有烟火,如同风静后的湖面,经过漾漾水波,看不出情绪。
洛白歌能够感受到不同,却无处可寻踪迹。
“我……”洛白歌素来平静,此刻却吞吐,眼前的曾雨琬,还是曾雨琬,可洛白歌感觉,自己心中多了一点什么,“跟我去明江。”情急下,洛白歌脱口而出。
洛白歌不清楚自己此刻的状态,可是他清楚,并不愿曾雨琬离开,无论是出于道义,还是自己心中所想,都不愿。
曾雨琬甜甜地笑了起来,梨花带雨,却似三月桃花。
洛白歌下意识扬起嘴角,抬手想去为曾雨琬抹去泪水,手快要触及曾雨琬脸蛋时,洛白歌回过神,咽下一口唾沫,急忙纠正想法,怀疑自己是被曾雨琬传染了。
自己都不是自己了。
洛白歌再度看向曾雨琬,竟然没有避开自己的意思,洛白歌心中大呼,觉得此事太过邪乎,曾雨琬邪乎,自己也跟着邪乎起来。
可手已伸出,洛白歌不好意思收回,灵机一动,方才还打算替曾雨琬拭去泪水,下一刻,直接拍打在了曾雨琬脸蛋上,如同在醒神一般。
曾雨琬平静的眼神,被一拍,立刻睁大,有着薄薄的怒意。
“杨歌,你……”曾雨琬觉得洛白歌成心想气死自己。
听到熟悉的语调,洛白歌松下口气,总算回归正轨了,再度捏了捏曾雨琬脸蛋后,收回了手,“你脸上有灰,我帮你擦擦。”
感受到曾雨琬欲杀人泄愤的目光,洛白歌心虚,急忙解释。
“此处距江明还很远,我们得抓紧时间赶路。”说完,洛白歌提剑上路,不敢再纠缠下去,害怕再次中邪。
洛白歌若无其事走开,曾雨琬想杀人,可看见洛白歌背影,想起方才一幕,俏脸一红,羞恼间,急忙大口吐气,平复心境后,跟了上去。
……
“明江城,二十载过去,楚国的旧人还在吗?”
明江城外,洛白歌心中轻叹。
“走啊,愣着干嘛!你不是要去找你亲戚吗?赶快去找,要到钱,本小姐还等着吃饭。”
见洛白歌顿住,并肩而行的曾雨琬推搡了一下洛白歌,率先向城中走去。
“明江城的美食,本小姐来了。”曾雨琬有着馋意,赶路两日,未曾好好吃过一顿。
洛白歌一笑,那日之后,他欺负曾雨琬,并没有什么收敛,曾雨琬依旧气恼,怒意却越来越淡,甚至到最后,曾雨琬喊打喊杀时,嘴角都挂有笑意。
洛白歌觉得曾雨琬疯了,可转念一想,这样也好,免得曾雨琬动不动就说要离开,回去派人来抓他,曾雨琬不惧怕洛白歌后,两者间的话,也渐渐多了起来。
曾雨琬好奇洛白歌的过往,想知道他一身功夫都哪来的,洛白歌不想胡诌,索性不说,气得曾雨琬牙痒,当洛白歌问曾雨琬时,曾雨琬其人道还治其人身,直接冷哼,只字不提。
……
洛白歌要去的,叫风五琴坊,穿着乞丐装,一番打探下,却连连遭人嫌弃,最后还是一个乞丐告诉了洛白歌方位。
洛白歌点头道谢,并拿出了部分钱币。
风五琴坊还在,楚国旧人还在!
得到肯定答复,洛白歌心神一晃,定神后,牵起曾雨琬,向风五琴坊走去。
……
很快,洛白歌牵着曾雨琬来到城南。琴坊不算大,十分精致古朴,门匾上刻有“风五,”行云流水,夹杂着意境。
“你亲戚卖琴的?”曾雨琬看向琴坊,其中摆有许多木琴,价格不菲。
“嗯!”洛白歌点头,不怎么自然,他只是遵循杨道书简中所说,对一切并不了解。
……
洛白歌走进琴坊,看到一个老者,满头苍发,坐在珠帘之后,在抚琴,琴身悠扬,洛白歌二十载学琴,早已不停留在琴音本身,弦外音,满含悲凉,似在追忆。
“走走,到别处要饭去。”片刻,伙计见洛白哥蓬头垢面,乞丐模样,一脸嫌弃。
“你家亲戚不欢迎你耶。”曾雨琬见洛白歌被赶,不禁笑了起来,落井下石。
洛白歌额头浮出黑线,瞪了曾雨琬一眼,直接无视伙计,走向隐于珠帘内的老者,伙计见洛白歌要硬闯,急忙吆喝,片刻,数人从里屋走出,膀大腰圆。
“我来买琴。”洛白歌高声道。
“你这穷酸样,还买琴?”伙计不屑,示意几名大汉将洛白歌抛出去。
“我来买琴。”洛白歌依旧未动,面向珠帘。
“动手!”伙计见洛白歌油盐不进,撸起袖子,气势汹汹地走上前来。
“我来买琴。”洛白歌面色平静,叫出第三声。
“噔……”
悠扬的琴音戛然而止,一根琴弦断了。
“雷宇,退下,不得无礼。”老者开口,历经岁月,琴音为伴,本应心如止水,可老者的话语中,有着颤音,只是很弱,常人难以辨别。
雷宇已走到洛白歌面前,刚要动手,听见老者的声音,不由停住,露出讶异的同时,毕恭毕敬地退到一旁。
“阁下想要什么琴?”老者声音平淡,抬起头,看向珠帘外的洛白歌。
“风五琴行,自然买风五琴。”洛白歌道,不假思索,这番对话,在竹简中,交代得很清楚。
“风五琴贵重,只换美玉,阁下身上可带有美玉?”老者已经站起身来。
“当然。”
“阁下请进珠帘之中,随老夫前去看琴。”老者道。
曾雨琬满脸困惑,本还打算看一场好戏,看洛白歌如何被驱赶,突如其来的一番对话,让曾雨琬不解,不知道洛白歌葫芦里在卖什么药。
“在这等我,出来带你去吃东西。”洛白歌没有立刻进去,而是看向茫然的曾雨琬。
“去吧,去吧。”曾雨琬虽满心好奇,可懒得去猜,也不想跟上。
洛白歌点头,随后向着珠帘内走去,眉头微皱,他掀开珠帘,看清老者的模样,老者满头白发,脸有皱纹,穿着暗黑色长袍,袖口处纹有一朵紫荆花。
洛白歌的目光,停留在了那紫荆花上,清美淡雅,相传楚国王后喜欢紫荆花,楚王便在皇宫中种满紫荆,每到初春,王城之中,开满紫荆。
“阁下请随我来。”
老者的目光扫过洛白歌,看清洛白歌衣物和相貌后,眼中有着讶异。
“好。”
洛白歌虽老者走入后房,房中空无一物,并无什么风五琴。
老者关上房门,“阁下的玉,可否给老夫一看?”
“当然。”洛白歌毫不犹疑,从怀中取出一块玉,晶莹透明,入手便有凉意,雕工细致,刻在玉上的,正是紫荆花,不过玉石残缺,并不完整。
老者看到玉石,呼吸不由加重,接住玉石的手,不由颤巍。
老者观察一番后,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一块玉石,质地和洛白歌的玉石一模一样,两块残玉相对,完美贴合,一朵栩栩如生的紫荆花,浮现而出。
花朵正中,刻有一个楚字。
看着玉石,老者身体不由自主轻颤,看向洛白歌,双眼中有着浑浊的泪意。
同时间,老者向洛白歌跪去,双手向前,额头触地。
这是楚国君臣之礼,是大礼!
“老臣姜寒,拜见殿下!”
“您便是姜老。”洛白歌心神恍惚,急忙扶起姜寒,竹简中提及,洛白歌要找的人,正是姜寒,姜寒辅佐过楚王,可谓楚王的心腹,被楚王封为楚国公,竹简中提及,对于姜寒,洛白歌可以完全信任。
“时隔二十载,老朽本以为见不到殿下了,如今看来,天佑我大楚,天佑我大楚啊!”姜寒被洛白歌扶起,言语激动。
只是姜寒不知道,昔日楚王和杨絮,虽嘱托姜寒好好照顾洛白歌,可并不打算让洛白歌卷入战端,暗中将洛白歌交于杨道,想让洛白歌安平一生。
奈何造化弄人,杨道被韩国算计,洛白歌这才知晓身世。
“如今殿下归来,国破家亡之仇,指日可报!”姜寒看到希望,他在此地苦守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一日!
洛白歌并无喜色,神情反而黯淡。
他想起杨道事死前的话语,嘱托他不要复仇,不要被卷入仇恨之中,直接去蓬莱,找杨道师兄。
思索间,洛白歌摸出怀中已经碎裂的杨道命玉,死死握紧。
在姜寒道出国破家亡之仇时,洛白歌的心绪已然不宁,想到很多,他想到杨道,想到韩国死死相逼,想到这一路的逃亡,想到已灭的楚国,自己未曾谋过一面的父母,想到流窜在外,还在殷切期盼自己的楚国子民。
他是楚国王室遗孤,是楚国王室最后的血脉,他就是楚王!
他体内流着楚国王室之血,肩负着国破家亡之仇,这一路逃亡的艰辛,让他明白,楚国百姓当年经历的痛楚,比自己深百倍,千倍。
“舅舅,我身为皇室之子,国破家亡之仇未报,父母之仇未报,我的子民还在遭受罹难,你让我如何离去?如何去蓬莱静心?”
洛白歌在心中言语,在不知道身世前,他可以过得浑然自得,可如今,已然不能,他的安宁,是父母的命,杨道的命,楚国万千子民的命换来的,他无法心安理得。
他放不下仇恨,也不想放下。
“舅舅,您慈悲,救下朱二狗,可最后,又换来了什么?我放不下,我做到不你说的慈悲,这一切,我要讨回来!”洛白歌心中激荡起杀意,他放不下,索性不放。
世人欺我,凭什么让我以慈悲待人!
“殿下有什么难言之隐吗?”注意到洛白歌的情绪,姜寒皱眉,关切问道。
“没有,”洛白歌回过神,心意已定,“姜老可以为我讲讲楚国吗?关于我父王,还有母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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