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安邑之战后,嬴稷应白起和魏冉的建议,命工匠制造了一批新型的弓□□,其锋其锐,比起三晋的箭矢,有过之而无不及。
弓□□制造完毕后,嬴稷要求白起训练一支天下最强的□□队。
*
朝阳初升,清浅的溪水闪着粼粼波光。
白起在溪边浣洗衣物。因为他力气大,每一个动作都激起簇簇水花,沾湿他的衣裳、脸面、头发。
婷婷坐在一旁,雪白的腮颊和柔顺的青丝上也挂着零零星星的小水珠。她似乎心情愉悦,笑容明媚得直教旭日失色。
她手里捧了半个木瓜,瓜瓤已被白起切成小块,她用竹签戳着吃。
“这木瓜甜么?”白起温和的道,“若是不甜,我给你换一只。”
婷婷道:“挺甜的,不用换啦。”说完即戳了一块瓜瓤送到白起口边。
白起接了瓜瓤,细嚼慢咽,眼中尽是深情的笑意。
“老白,你真的不让我帮忙么?”婷婷问道,“我认识你之后就再没洗过一件衣服,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白起笑道:“有什么不好的?你手小,本来就不适合洗衣。”
婷婷“嘻嘻”一笑,道:“你小觑我了,我在华山的时候,大概从五岁开始就自己洗衣了。”
白起笑道:“你若在五岁时就认识我,你一辈子都无需亲自洗衣。”
婷婷点头,道:“恩,我若早几年认识你,说不定你肩上也不会有那道大伤疤。我肯定能阻止那个坏蛋。”
白起剑眉微皱,道:“打仗受伤乃是寻常事,况且这已是多年前的旧伤,我当年没在意,如今你更不用挂心。”
婷婷雪白的腮颊泛出红晕,低声呢喃:“我倒是想不挂心,奈何常常能触摸到、看到……”
白起听罢此言,脸腮亦稍稍红热。
婷婷定了定神,道:“老白,就算全天下的人都骂你是杀人将军、杀人屠夫,我都会向着你。”
白起微微一笑。
婷婷续道:“旁人也好,我师姐也罢,便是我师父她老人家来批评你,我也还是向着你。因为我知道你是在战场履行你的职责,你并非为了取乐而杀人。”
白起笑着道:“恩,谢谢你这么了解我。”
婷婷细眉俏竖,道:“但是,倘使哪天你真的为了取乐而滥杀无辜,我一定亲手揍扁你!”
白起笑得更温柔,道:“好。”
他将洗完的衣服拧干,放进木盆之中,突然,他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双目注视着婷婷,道:“婷婷,你那个师姐不是善人,你以后再遇着她,须得小心着些。”
婷婷差点把嘴中的木瓜嚷喷出,道:“你瞎讲什么呢!我师姐说了你几句坏话罢了,你就恁的厌恨她?”
白起平静的道:“你师姐对你恶语说教、试图破坏你对我的感情,我当然厌恨她。不过我提醒你小心她,是因为我看出她是该死的敌人。”
婷婷道:“哼!你那纯是偏见!”
白起道:“这不是偏见,而是我可以凭双眼分辨一个人是敌是友。”
婷婷冷哂道:“呿,你的这个本事,王大哥与我提及过,可他还说你当初看不出我是敌是友嘞!”
白起微笑:“那是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我曾经告诉过你,就算你拿剑削我,要了我的命,我仍会觉得你很好看很可爱,心甘情愿死在你手里,这也就是说,我根本无所谓你是敌是友,故而不曾分辨,也不愿分辨。但其他人是敌是友,我是一定分得清楚的,也必须分清楚。”
婷婷垂下乌眸,珠齿轻咬丹唇。
白起叹了口气,道:“其实你自己也凭‘灵感’察觉到了你师姐的恶意,对不对?”
婷婷不回答。
这种不回答,乃是默认。
白起怜惜的吻了吻婷婷眉心,柔声道:“总之,小心一些。毕竟她是你师姐,和你有同门情义,所以在没得到你的授意、又没到万不得已之时,我不便对她下杀手。”
婷婷点一点头,幽幽的道:“老白,你待我真好。”
白起朗笑着抱住婷婷娇躯,道:“我只待你一个人好。”
远处一棵茂密的梧桐树上,一名身穿黄衣的美貌女子怔怔眺望着婷婷和白起。
婷婷和白起说了些什么,她未曾听见。她只分明的看到,白起一个人洗完了一堆衣物,并与婷婷亲昵的耳鬓厮磨。
“小师妹,你竟然能让天下第一杀星,这般温存的待你……”她既羡慕、又心有不甘的自言自语。
她缓缓解下腰间的锦囊,放于鼻前,细嗅其香。
“屈先生,您何时也能这样子待我,我便再无所求……”
*
白起与婷婷乘坐马车回到家中,白起将洗净的衣服晾在院子里。
婷婷换了一身素白的劲装,手持宝剑,显得英气焕发,颇有侠士风范。
白起穿上铠甲,单臂揽紧婷婷纤腰,抱着她一同跃上墨宇的马背。
“你可以先睡个回笼觉。”白起温存的笑道。
婷婷依靠在白起怀里,小脸雪白透红。
墨宇驮着两人,急速奔向城郊军营。
*
秦国的弩共分四种,分别为夹弩、庾弩、唐弩、大弩。其中唐弩和大弩为劲弩,可射六百步之远,乃野战与车战时的主力武器。
劲弩虽强,但张弦与射箭略是费时。早在白起升任左庶长之初,他就根据士卒张弩射击的速度,排布了一种劲弩战阵,阵中士卒分前、中、后三排,前排射击时,中排就位,后排张弦装箭,前排射击完毕,即退至后排,原先的中排和后排上前,如此循环,整个阵队便可毫无间歇的射击,敌军几乎没有招架与逃遁的机会。秦军在新城外速杀数万韩军,正是得益于这个阵法。
而今秦军的箭镞更为锋利,白起所要做的,是训练更多的精锐弩手,扩大弩阵规模,增强战力。
午时,白起和婷婷坐于棚下用膳,婷婷问道:“秦□□多、使弓少,一定是弩比弓好用吧?”
白起道:“这是自然。首先,弩是先张弦,再瞄准目标,比起一边张弦一边瞄准的弓,弩更便于把握住射击的良机。其次,同等力量的强弓和劲弩,张弓弦要比张弩弦困难得多、耗力得多,而且弩弦可以用脚蹬开,弓弦么,大约也就只有你会去用脚蹬。”
婷婷撇撇嘴,道:“那是穿穹弓个头太大、弦太紧的缘故,我不得已才用脚蹬。”
白起笑道:“恩,这我晓得。我又不是嘲笑你,我是想到你飞在半空、双脚蹬弓的样子,真好看!”
婷婷也笑了,道:“我自幼学武,倒也会使多种兵刃,但□□射术却不曾研习。”
白起道:“你若有兴趣,可以试试弩,我帮你上弦装箭,你瞄准射击即可。”
婷婷轩眉道:“我还是想玩穿穹弓。”
白起笑着答应:“好,不过得由我来给你张弦。”
婷婷道:“行!”
午膳后,白起拿起穿穹弓,挽着婷婷来到靶场。
此刻士卒们尚在席地而坐的休憩,见着两人前来,一阵紧张,纷纷要起身行礼。
白起抬一抬臂,示意众人继续坐地休憩。婷婷笑吟吟的道:“打搅诸位了。”
士卒们一个个都霎的红了脸,抓耳挠腮,耷下头憨笑。
王龁与胡伤走过来,王龁问道:“嫂子,你要玩什么?”
婷婷指了指白起手里的穿穹弓。
王龁笑道:“哟!嫂子膂力不俗嘛!”
婷婷莞尔:“凭我的臂力是张不开穿穹弓的,不过老白会帮我,我也就玩一下而已。”
胡伤殷勤的递来一支新制的长箭,道:“夫人,你用这支新箭吧!”
婷婷接过长箭,道了声谢。胡伤乐得笑开花。
“咦?这箭的箭镞,和以前见过的那些甚是不同!”婷婷惊讶道,灵动的乌眸,一瞬不瞬的凝视箭镞。
这箭镞的形状,竟是一个线条优美的三棱锥!
白起微微一笑,道:“这样的箭镞,受风力影响小,射出后飞速更快、打得更精准、威力更大。”
婷婷嫣然道:“真了不起!”
胡伤跑到百步开外,就地竖了一面木靶。
“以穿穹弓的力量,足以射出六百步远。”王龁道,“这儿场子不够大,所以我们把藤草编的靶子换成一尺厚的木头靶,这样大约也能瞧出穿穹弓的威力以及新箭的锋利程度。”
白起点一点头,问婷婷道:“现在试试?”
婷婷笑道:“好呀!”
于是她左手握住弓臂,右手拈了长箭、抓住弓弦。白起稍稍俯身,左手覆在她的左手上,右手握住她的右手、缓缓向后拉。
然而婷婷的手臂究竟不如白起的手臂长,所以这把奇大的穿穹弓只张开了大半,张不到全满。
“嗖”,羽箭疾出,径直扑向百步之外,一眨眼的工夫,箭镞“哆”一声击中木靶靶心,并钻扎入木,贯穿了一尺厚的靶身!
“厉害!”胡伤放声赞叹,四周围观的兵卒也全部站立起身、拊掌叫好。
“哎呀!原来我也是有天分的啊!”婷婷兴奋的搂住白起,活泼俏皮的跳了一跳,雪白的脸腮在白起俊朗的脸上轻轻一蹭。
白起登时脸颊浮红,双臂温柔的抱住婷婷,微笑道:“你喜欢的话,我可以经常陪你这么玩。”
婷婷爽朗的道:“一言为定!”
胡伤走了回来,一双大眼睛里满涵着羡慕的目光。
他打心底里羡慕白起!
同样羡慕白起的,还有嬴稷和魏冉。
这两人来军营视察,行至靶场,见婷婷在弯弓射箭,不忍搅扰,便也没叫侍者通传,只驻足静观。
娇娥可观。
却似乎仅可远观……
婷婷看到两人,小手拍拍白起胳膊,白起率领众人朝嬴稷行礼。
嬴稷大步上前,笑呵呵的道:“平身平身都平身!小仙女,我命匠师新制的箭矢,你觉着如何?”
婷婷答道:“回大王,这箭矢甚是锋锐,定能提高我军的战斗之力!”
她说这句话时眉飞色舞,笑靥艳丽无伦。
嬴稷极其振奋,道:“如此甚好!甚好!”
魏冉心道:“小仙女之所以这么欢悦,全是因为秦军战斗力增强,能让白起打仗更顺利吧。”不由得低头苦笑。
嬴稷与白起道:“白卿家,寡人打算在王宫虎贲军中也安排一队精英弩手,寡人已挑选了三千猛士,限你于三日之内将他们训练妥善。”
白起抱拳道:“微臣领命。”
*
夕阳西斜,智筘牵着棕马,在咸阳城漫无目的的行走。
她一双水杏美眸中流露出焦虑的神色。
“我在咸阳已徘徊了多日,却始终找不到实施计划的门路。倘若事情再无进展,我便唯有孤注一掷了。”她抬首眺望天穹,默默叹息。
是时,一辆华丽的马车在她面前停下。衣冠楚楚、眉目分明、蓄着齐整短须的车主,斯文礼貌的向她作揖,道:“美人,你可愿与在下共进晚膳?”
智筘黛眉耸立,斥道:“好个轻佻狂徒!你当我不认得你吗!你是白起的朋友吧!”
“美人好记性啊!”马车主倜傥的笑道。
智筘左腕在袖中一翻,一枚柳叶形状的铜镖滑至指尖。她厉声道:“你速速让开道,否则可别怪我出手狠辣!”
马车主笑容不改,道:“美人,你若知晓了在下的身份,恐怕就不会对在下冷言相拒了。”
智筘道:“你是何身份?”
马车主道:“在下乃是秦相魏冉。”
智筘吃了一惊。
魏冉笑道:“在下再问一遍,美人可愿与在下共进晚膳?”
智筘收了柳叶镖,盈盈笑道:“我现在愿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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