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伊自从解苍出事之后就被天帝召回了九重天,虽然偶有回一重天看望上虞的时候,可在看到她的状态之后每每心中难忍,上虞那自己不知可在别人看来总会心中沉痛的感觉让她后来再也不敢去,凡人会趋利避害神仙也不外乎如此,泠伊每次见到恍恍惚惚的上虞,想着要帮她什么,可她既找不回解苍,又不能解开上虞的心结,只能看着她沉在自己的思绪中不理尘世,无力和担忧扰得她不敢再看上虞的脸。
在这一点上她是很佩服萧寒月的,在那样一个人身边守着这么多年,心境之坚毅怕是常人难比。
她当年自从见过自己哥哥常持与白泽和离陌之间的事情,就觉得情之一字是大劫,光是看着就叫人心累,毕竟连常持那样温厚的性子都变得能对白泽口出讥讽之语,她在叹息的时候便觉的自己最好一辈子不要再碰到这样的事情,可哪知遇到了解苍和上虞。
曾经白泽和离陌之间那死生不曾相见的境遇叫她现在想起来还是忍不住感慨,可见了解苍她才知道还有这种终日相伴却只能藏着掩着不敢叫人知道,明明喜欢却也只能半分不露,到最后生离而去的事情。
泠伊觉得自己的心胸太小,仅仅想起这两件事便能让她郁闷不已,与她双生的七弟少容知她性子,见她从上虞处归来就躲在殿里不曾出来便来看她,见她总是闷闷不喜摇头道:“你就是太易受旁人影响,不然为何兄弟几人当初要拦着你不让你去上虞神君那里,虽然那时是怕你染了她的性子,可如今虽说没变成那样却扰得你自己这样苦闷不堪,你可真是。”
泠伊坐在榻上闷闷开口:“是我喜欢,就算扰我烦心我也愿意。”
少容抱着胳膊靠着殿里的柱子看她:“那你还摆出这副模样。”
泠伊摇头叹气道:“我实在是没见过有人能将自己逼到那种地步还不自知的。”
顾夕烟因为担心上虞,如今又得了云笈的许可便常常跑去一重天,可每次回来总是不免叹气,最后听得云笈烦了,一放茶杯开口:“若是去那里叫你这样难受,你以后就不要再去了,省得我耳边没个清净。”
顾夕烟瞪他一眼:“我这样也是人之常情,哪比得上神君的修行。”
云笈挑眉看她:“你倒不如学那泠伊公主,自觉受不了就不再去了,哪有像你这样明知去了难过却还要一而再再而三的?”
顾夕烟看他一眼:“我有时真是觉得泠伊公主这样生而为神并不一定就是好的,照年岁来说我比她小上许多可却比她能够经事,我不喜提以往那些事,可若我为人时的事情放在泠伊公主身上她会如何可能想象?这也是我觉得你们神仙最矛盾的一处,明明能抗住天道大事,却总是在小事上纠结难解。”
云笈听她这样正经的一番说辞笑着问道:“哦?那你觉得什么才算是大事?”
顾夕烟认认真真答道:“自然生死才是大事,若是死了便什么都没了。”
云笈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上虞自解苍堕魔后会时常放空,最开始的几年还能听到解苍的消息,可后来就像世间再没这个人一样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她从那时开始有了变化。
这几百年里若说她有什么改变那就是对待人事都纵容许多,脾气有时好的会让人忘了她是那个让天帝都没有办法的凛冽战神,一眼看上去竟能看出几分像是八重天出来的温吞脾性的神君,虽然还是不怎么笑,但眉眼间的凌厉已经变得蔫蔫的。
解苍在时她也不常笑,可至少对着解苍她还是会有其他的情绪,细细想来几乎她所有的情绪转变都是围绕着解苍,这样一个人不在了,她也终于没了反应。
虽然能看出她变了许多,但到底解苍堕魔是否伤到了她却看不分明,因着她面上没有什么明显的喜怒,她的所有情绪都变得迟缓,整个人好似活在自己的世界。
她能够正常行动做事,可就是眼里不进旁人,想来当年却是莫清羽第一个出口提醒她不要再这样,可她不自己理解,就任别人再说什么都是无用。
萧寒月仍像当年一样跟在她身后几步处,看着她经历这一切走不出来,他希望她能像以前那样做回那个信念坚定得从不动摇,那个提到一重天就只会先想到她的那个战神。
可是曾经这样的一位神君,精神开始趋于不稳定,萧寒月看尽了一切,可除了继续跟在她身旁不发一语外竟什么都做不了。
旁人是怎么看她想她的上虞自然是不知道,在她自己看来,她只不过是想要弄清楚解苍为何要离她而去。只不过说了喜欢二字,为何就要离了她?他留给她的话不多,只有那一句“千万记得”,他明明可以对她再说些别的,可他没有,什么都不再说就跳了落仙崖。这在她看来就好似他留了最后那一句就舍了一切离她而去,就好像,他再也不会回来一样。
古霄看她这样终日思索于心不忍,曾试着开导她:“你也不要多怪自己,你还是娃娃时就觉醒了神性,什么都不曾经历过就得了神仙的性子,定性太早,早到无法体会人世常情。后来被糊涂的萧清肃捡来,他那人能教你什么?来我这里又被千素那样护着养大,我虽然觉得你这性子多有不好可我自己其实又不在意,她喜欢你这性子,我又不觉有何不妥,所以任由她教的你对别人不必理会在乎,可我却忘了我和那千素丫头在别人看来也是奇怪的。到如今你这样苛求自己,小心适得其反。”
古霄这一番话说的斟字酌句,他知道她这样的性子早晚会吃了亏,可哪又想到是应在了解苍的身上,若是别人总能叫他想到解决之法,可偏偏解苍身份特殊,虽无血脉之缘却总是有筋骨相连。
他眼瞅着上虞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早有着那糊里糊涂的萧清肃的前车之鉴,他是深怕上虞步上第二个萧清肃的后尘,可他们这样性子的人若是能被人一两句便说动也就不会落到现在这个境遇。
听自己师父突然说起萧清肃上虞也想了起来,那人将自己捡来养活又给了她名字,教她武道却不做她师父,最后把她扔给了古霄上神拜他为师,日后三言两语的听到古霄提到他就总是离不开糊里糊涂四字。
如今自己师父把萧清肃又提出来说给她听,她也知道是何用意,她跟着萧清肃那许多年就算年幼不经事也是看出来那人与旁人不一样,到最后得知他那时早已神识坍塌所以做事才会颠三倒四。
而如今她自己也已经清楚的感觉到了神识的松动,一旦神识坍塌,她这个战神就是名存实亡。她虽然知道会是怎样可仍是不曾改变,她想着总要弄清楚解苍的事情,她可以不理会任何世事,可他的事情不是那其中一件。
她一直在等,她还没有见到解苍一面,但他若不愿回来她也不会强迫,从小到大解苍想做的事情她没有一件不同意,可即使这样解苍还是走到这个地步,她思来想去终是觉得自己当年大概逼迫了他,虽然她也不甚清楚原因。
在这几百年中,在她回想了许多解苍与她的事情后,她终于明白,原来,她的存在,就是逼迫他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的原因。
原来,她从小护到大的解苍,是被她伤到如此地步。
上虞偶尔会去解苍原来的屋子,当年抱了他回来就让他住在了千素的殿内,她仔细看了看,却发现这个殿里与千素在时一模一样没有丝毫改变,千素的东西还放在当年她常用的位置,也就是说,这个殿里,一丝解苍的痕迹都没有。
上虞觉得心里漏空了一处,再寻了下也只发现只有被褥换了青蓝的颜色其余没有变化,看了这一切她突然不知自己在执着什么,仍是在殿里仔细寻找,最后在床榻的角落边被床帘遮住的地方才找到一个包裹,里面是解苍不多的几件衣物。
他走时连带走衣服的时间都没有,他只穿着那沾满鲜血的一身跳了崖,上虞心头重重跳了一下。
她放下包裹环视了殿内一圈,明明这里是解苍住的地方,可无论哪里看上去却都不像他住过的地方,他是不喜欢这里,还是……他觉得自己总有离开的一日?
萧寒月在殿外候着,他不曾来过解苍这里,他对解苍的所有都不在意,就像解苍对他一样。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复杂微妙,互相敌视可又因为一人互相牵制。
因着他是上虞的徒弟,所以别人欺负他,萧寒月可以第一个上去挡在前面动手出声。也因为他是上虞的随侍,所以若有人对他不喜,解苍也会一时间出言回敬。
可最有趣的是,他们二人,却是最厌恶对方的。
但是如今,解苍堕魔打破了这一切,他们之间不再有牵制,以后说不定还会兵戎相见。他还好说,可是屋子里的那人却要如何自处?
他站在廊下皱起眉头,想到当年他前去找回解苍只得他一句交代,要他照顾好上虞。萧寒月冷冷一笑,他惹来的事端却要他来照顾?
那时的解苍毫不在意到让他气到动武,明明在天界时万般小心谨慎放在心上的人,到了魔界就能一句话交托给旁人?
萧寒月咬了咬牙,就算让他处在解苍的处境,也是做不来他这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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