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是上虞第一次直面自己的罡气造成的攻击，迷迷糊糊醒来的时候只有一个想法，好像是挺厉害的。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就发现床榻边一个伏在被子上面的脑袋，长发披散遮住脸看不见面容，她楞了一下，觉得这个场景有些熟悉，仔细想了想终于想起许多年前有一日她去冥界办事，好像着实费了几天的时间才回来，在冥界需要时时注意控制自己的气场，不能杀伐之气过重又不能太过柔和，几日下来她实在有些疲劳，回到一重天就累得睡了过去。

她睡得迷迷蒙蒙的时候感觉有个人在她身边，好像还给她仔细盖了被子，随后一声轻轻浅浅的“师父”让她放下心来。那时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只知醒来时就见到解苍也像这人一样伏在自己的被子上，想到这里心头一软，起身后就将自己的被子披在了那人身上。

上虞自醒来后就走到外面看了看，发现这个族群跟妖族很是类似，都在自己的族群周边设了结界，恐怕也是隶属妖族的某个种族。

两名侍从自上虞醒来就跟在她身边，低眉顺目不敢有任何逾越之举。

初时见自己的族长怀抱着一名女子回到族中众人都吓了一跳，鸾羽族族令不得擅出结界之外，那名女子一看就不是族中之人，可待那名女子露出脸来就都理解了。长的这样好看就连他们族中都少有女子能比上，怪不得自家族长会把她捡回来。

他们鸾羽族人从来都喜欢美丽的东西，因为自身就比其他妖族美上许多所以眼界极高，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一个见到好看的东西就要纳为自己所有的习惯。

而身为族长的莫清羽这个毛病又更甚，从小到大就算是鸾羽族之人都没有能入他眼里的，加之他又格外的心高气傲，时日一长就成了他们鸾羽族历代族长里单身最久的。

本来族中几名长老对这件事情也不担心，可几百年过去几千年过去，莫清羽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就连原本为他定下的凤鸟一族的未婚妻都被他自己怼了回去。

还记得那名艳丽无双的女子呆愣愣的看着莫清羽只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莫清羽端着手认认真真的说：“你长得不好看。”

那可怜的女子晃了晃身子连离开的时候都仿佛没有回过神来。

就是这样的人竟然抱了一名女子回来，几名长老惊得连夜开了个大会，最后决定就算是族外的他若要了那他们也认了，不然他恐怕真会成了鸾羽族有史以来孤身一辈子的族长。

在这样的示意下，全族上下见到上虞没有不规规矩矩的。上虞一路走来看到不停与自己行礼的族人，俨然有种身在九重天的感觉，不免说了一句：“你们这一族极懂规矩。”

长得很好看的小小侍从嘴角一抽，点头道：“是。”

六界但凡修炼之人都知道一句话，叫做：不在我道，不惧其道。

浅显的来说就是你我修的不同道，我为何要惧怕你的道。这句话听起来容易做起来实难无比，因着无论是谁对上自己不熟悉的都会有些思量，既然不知对方深浅自然对自己的能力也就没有准确的估计，思来想去心中就不免起了些担忧。

但上虞却是这句话忠实的贯彻者。

倒不如说这番话极适合修习武道之人，修武道者全凭神识一念，神识坚定那么反应出来的结果就是相辅相成的强大，简单来说，就是相信自己强大。

但是这样一来就注定武道者不近七情六欲，心无杂念神识就会坚定无比。反之，心中若生出杂念，神识一旦动摇，不仅修为尽泄，就连罡气都会缓慢流失。

上虞想了想之前被自己罡气镇晕的情况，一点点调动能够承受住的罡气汇聚在自己的剑上，缓缓举起。

身后的两个侍从一脸懵懂的看着她的举动，直到她举剑砍去的时候才反应过这人在做什么，想要出声阻止已晚。

就见一道雷电之光劈在结界上，竟然没有如预期的那样被结界吸收，反而是结界震动了几下，而后上虞不断汇聚罡气向那一处劈去，竟然生生劈开了一道裂缝。

可怜的小侍从从没见过这样的事情，抖着手上前阻止：“姑娘，姑娘……我们族内的结界不能劈的，您快快住手。”

莫清羽自床榻边悠悠转醒的时候就听到门口有骚动的声音，皱了皱眉站起身身上的被子就滑落下来，他下意识的一接才想起自己好像没有盖过这个东西，转头瞥了眼床上，嘴角浅浅笑开。

等到他打开门就见门口有几名侍从不知在说些什么，他斜斜看他们一眼：“何事这样吵闹。”

一人上前行礼，斟酌了一下用词才道：“族长，您带回来的那位姑娘，正在拿剑砍结界呢……”

莫清羽也听得一愣：“砍结界？”

“正是。”

莫清羽想了想那祛仙雷云开口道：“任她去砍吧，没有法力还敢做这举动，真是好笑。”

底下的侍从一脸尴尬，犹犹豫豫的开口：“砍……砍动了，现在正是她一边砍，咱们一边补呢……”

莫清羽那双凤眼一瞪，而后才从自己久远的记忆里想到天界第一位女战神，修的不是术道而是武道，偏偏祛仙雷云和他族内结界只对术道者有用，如今就算那人脉络被封，但是慢慢来的话这结界还真是奈何不了她。

“知道了，我这就去看看。”莫清羽说道。

底下几名侍从明显的长出一口气。

莫清羽也不着急，一步一步慢慢走到结界处，就见上虞又将一处砍出了裂缝，而周围的几名族人一边劝着一边又用法力补上结界。

这完全是无用功嘛，莫清羽想着就低低笑了出来。

听到笑声的上虞收剑转头，看到他浅笑的样子就是一挑眉。

莫清羽摇摇头收了笑，走到她面前又是那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能将我族结界砍出如此裂缝，到不愧是天界战神。”

周围众人看到上虞如此战力觉得应该不是平常人，但如何也没想到竟然是天界战神，此时听到自家族长这样一说都连忙行礼。

上虞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周围的人，终于想起一个被自己抛到脑后的问题：“你这里到底是何处？你是何人？”

莫清羽一挥手：“周围这许多人，你就没问过？”

上虞愣了下，她自醒来就在想要如何出去，如今见了这人才想起要问这里是哪，她把剑入鞘道：“真是急的忘了。”

莫清羽挥退了众人，自己往前走了几步，极是自然的牵起了她的手就往醒来的殿内走去。

上虞被他的举动弄得一愣，没有被惊吓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能这样自然的与自己有接触的除了解苍他好像是第二个。

可解苍对她有亲昵的举动还是小时居多，长成少年后从叫她师父起这种行为就很少出现了，她记得他小小手掌抓着自己头发时的样子真是可爱的紧。

莫清羽见她发愣，问了一句：“怎么？”

上虞摇了摇头：“没什么。”说着她抽回了自己的手，虽然不介意别人这样碰触她，但却并不想让别人这样碰她。

莫清羽倒也不甚在意，直接用落空的手给她倒了杯茶：“此处乃是鸾羽族，我乃鸾羽族族长莫清羽。”

“鸾羽族？”上虞喃喃道：“避世许久的那个妖族。”

莫清羽点点头：“上次天魔之战后我族就避世不出了，不想今日天界战神还能落入我族地界，真是有缘。”

上虞想起轮回之眼上遇到的那人，皱了皱眉：“我奉天帝之令来轮回之眼探查，遇到一面目不清之人被他击落崖下，你可知那人身份？”

莫清羽听后静静看了她几眼，突然笑出声来：“真是……你这阶品遇上魔界的魔尊还敢交手怕是就你一个了。”

上虞一愣：“魔尊？”

云笈此人用顾夕烟的话来说就是在作死的路上一去不复返的神君。

想起自己当年是怎么招惹了云笈的就不免叹了一口气。

记得那日是商止的生辰，整个七重天难得热闹起来，各处来赴宴的有许多久不见面的神君，当然也就不乏有些别个意思的。

七重天天君的两个儿子商止和连尧长相俊美气质温润，就算连尧是战神，可平日却没有一般武神的那股杀气，待人有礼又总是温和浅笑所以很招各路女神君喜欢，偏偏他本人是个痴，心思除了自家兄弟和精进术道之外就没往旁的上面想过一点，逐渐的那些女神君也就死了心思。

但是商止就不一样了，样貌好气质好还懂得那些女儿家的心思，虽然接不接受就是另一件事，但也不乏让人试一试。

那时顾夕烟还在妙觉神君处做随侍，商止的生辰宴会上也被派去帮忙，她正端着酒水小心走在路上的时候就见到前面与自己相熟的一个仙娥被不知哪处的女神君刁难。

勾月也是倒霉，身为一个没有背景的小仙娥从来做事小心翼翼，再加上自己的性子她也知道自己不适合在天界，但是去哪里又不是自己能挑的，自从做上了商止神君殿内的奉茶仙子，就总是有这样拐着弯来打听消息的女神君，偏偏商止曾下令严禁透露任何有关他们兄弟几人的消息给外人，就这样她遵着规矩不能说，就被人难为上了。

勾月低着头只当自己不存在一样听着面前的女神君一句句数落，正在想自己还要听多久的时候就见到一股烟青色的光将那女神君身边的侍女拽了个踉跄。

勾月嘴角偷偷一笑，等那侍女倒地后才连忙上前扶起，这时顾夕烟才慢悠悠走过来，一脸不知发生什么的样子：“这是怎么了？”然后转头看向勾玉：“你怎么在这里耽搁起来了，我家神君找你要的单子还没送到正生气呢。”

勾月瞥了她一眼点点头道：“这就去。”说着又回过身对着那名女神君一拜转头就走了。

女神君还要说什么就被顾夕烟用盘子一挡：“神君，宴会就要开始了，再晚进去就要失礼的。”

那女神君一皱眉刚开口说：“你这小仙娥……”

就听远处懒洋洋的一个声音传过来：“我家仙娥怎么了？”

顾夕烟听到这个声音就是一皱眉，稍稍歪头斜了眼远处，就看到施施然背着手走来的云笈。

云笈走到顾夕烟身边站定，伸出手拿中指指节敲了敲顾夕烟低着的头，浅笑开口：“你这小仙娥又做了什么错事惹得别人不高兴？”

顾夕烟只能硬着头皮道：“神君要勾月拿的单子一直没到，我在此处见到她就让她赶紧拿来省的惹神君生气。”

女神君见是云笈连忙行礼道：“原来是云笈神君的事情。”

云笈对她点点头，又转回头对着顾夕烟稍稍弯下身，歪着头看她笑的更有深意：“哦？倒是不知本君在你心里是这样容易生气的？”

顾夕烟闭了闭眼嗫嚅道：“不是。”

那女神君见是如此就只能告辞离开，等到她走远云笈又用中指指节敲了敲顾夕烟的脑袋：“起身吧，再低下去就要钻进去了。”

顾夕烟直起身子也不敢看他：“多谢神君解围。”

云笈摆了摆手，开口声音略凉：“真是随便一个什么女神君都敢想这七重天的人。”

顾夕烟听他骤变的语气心中一凛，偷偷拿眼角看去就见云笈脸色淡淡，不喜不怒没有情绪。

似是察觉到她的目光，云笈转头看她嘴角一勾：“你这小聪明也要谨慎些使，也就是那人笨了些才看不出来，”说到这停了一下，又道：“倒也是，对付那样笨的，你这小聪明也就够了。”

顾夕烟回到妙觉神君处就将这件事情忘了个干净，直到一日她正给妙觉研墨的时候听到她突然一声“啊”，好像想起什么事的转头看自己：“前几日遇到云笈神君，他说他殿里缺了个奉茶仙子，一时找不到合适的人，想起前段日子在商止神君的宴席上见过你，觉得你不错，就跟我讨了你过去，我已经应下了。”

顾夕烟这才猛地想起那人的凉凉语气，一个手抖就把墨汁溅到了妙觉的大袖上。

妙觉有些委屈：“你要是不愿意好好与我说，不要这样弄嘛，我今日难得穿了件白的，要是黑的我随你弄不好嘛。”

顾夕烟听着身为神君的妙觉这一声声娇憨埋怨的语气就揉了揉额角。

妙觉看着她面色不好的样子拽了拽她的手：“可是怎么办，那可是云笈神君，就算我有心回绝但又怕他报复，你知道他那人喜怒难测的，你家神君一介女流实在不好招惹。”

顾夕烟冷冷看她一眼：“所以神君就把我卖了？”

妙觉扯了扯嘴角，嘿嘿傻笑道：“我欠你个情？好吧？你知我最怕欠人人情了。”

顾夕烟深深叹了口气，看着殿门外站着的常年随侍云笈左右的那名侍从，嘴角一抽转头狠狠刮了妙觉一眼。

什么才想起来？怕不是就等着这时候说呢！

狡猾的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