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

这是顾家最后一个团团聚聚的春节。

小满一次又一次地惊喜着从厨房里端出的菜肴。脆酥香肠，山芋烧鸡，红焖鲤鱼，这几道父亲曾经的拿手菜今天都上齐了，面对久违的佳肴，小满直流口水。几次忍不住用手抓了盘中香肠往嘴里送。

顾春从厨房出来，她的身体已恢复差不多了，今天，看着全家喜洋洋的，她也很兴奋。她在心里想，明年，只要自己再努一把力，最多一年，给父亲治病的钱也该差不多了。到时，她就会离开那个腌脏的地方，重新做回她自己。她算了一笔细帐，她才去那里做了十天，除了那几笔大帐之外，她的收入以差不多平均每天二千块钱的速度在增长。至今为止，她还是那里上房率最高的女孩，连她刚结识的几位小姐妹都开始眼红她了。

她今天也做了道拿手菜，看着父母脸上露出的笑，她感到，那个充满欢乐，充满幻想的女孩又回到了她的身上。这时小满过来在她耳边说，姐，外面有人找你。说完诡异地一笑。这小子，别看人小，懂的东西可不少。顾春禁不住心里有些慌乱，虽然她已经迈出了那一步，但当她意识到小满那笑意后面的内容后，仍然不禁耳根一红。

乔风站在楼梯口外，寒冷的风吹得他一头黑发乱动，鼻尖发紫，浑身抖瑟。看样子，他站在这楼下已很久了。

乔风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些天你去了哪？”

顾春真想上去紧紧地抱住这个看上去傻得让她心痛的男孩，但小满在二楼的梯口偷偷地张望着。顾春恼火地回头瞪了他一眼，小满的头一下子缩了回去，不见了。

“我找了份工作，就这样。”

“你疯哪，你不参加高考了？”

“你觉得我还能去高考？”

乔风沉默了，他低下了头，脚尖踢着面前的一块石头。他说：“我去打工，我来养活你，你去高考。”

“傻瓜，你靠什么，你能有什么一技之长？”

“那你在什么地方上班？”

“一家大公司，他们就要漂亮女孩，工资一月五千。”

“这么高的工资？该不会是做那种吧？”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就是做公关，懂吗？公关，就是陪客人吃吃饭，跳跳舞。”

“能到你公司去看你吗？”

“当然，只是你只能说是我表哥，我们老板可有点担心是其它公司来挖他墙角的。”

乔风笑了。顾春的解释是合理的，看来自己这些天的担忧纯属杞人忧天。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布娃娃说：“给你，新年快乐！”

穿着金色小背心的布娃娃还带着乔风的身温。这将是她人生中最最钟爱的一件礼物，她紧紧地拥抱住了乔风，泪无声地滑落下眼角。她用手悄悄地抹去了眼角的泪，她不能让乔风看出一丝痕迹。时间一下子仿佛凝结住了，顾春多希望世界就这样永远停止在这一瞬，但此时她的内心却绝望地想到“晚了，一切都晚了。”她没有勇气再吻一吻乔风的唇，只是将头深深地埋进乔风的怀中，内心的翻腾令她身体轻轻地颤动。她终于平静下来，然后给乔风理了理胸前的围巾。

她说：“好了，你笑笑让我看看。”

乔风笑了，露出一排齐整的牙齿。风卷起他的黑发，鼻尖红红的。

“好吧，我记住了，你回家吧。”顾春觉得再呆在这里她就会放声大哭。

乔风听话地离开了。

吃完年饭，趁电视台还未播放春节联欢晚会，父亲提议，咱们全家年三十去照张合影吧。

大家欣然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