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静的夜，透着一种不可捉摸的神秘。

江湖，血雨腥风，尔虞我诈。

浆糊，三块五一瓶。

我不知，何时有人光顾我的便利店。

我抽完一支烟，又抽完一支烟。

数数，地下已有十三支烟头。十三，不是个好兆头。

可我依然决定做下这笔买卖。

远处，一个灯笼渐渐靠近。

那灯笼，突然坠地。

我看得清清楚楚，灯笼后面，空无一人。

果然高手！无声息之间，竟可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感到背后发凉，于是抄起遥控，将冷气关上。

只见那灯笼逐渐熄灭，一个声音如炸雷般从空中裂开，响彻四方。

“他娘的，谁挖的破坑，这么深也不挡个牌？救命啊……”

我提起随身兵器，提气奔出小店。

街上，漆黑，无月，伸手不见四指——离自己最近的一指尚可看清。

当我到了那灯笼前，灯笼，也正好熄灭。

四周寂静一片。

是敌？是友？

我不知当不当救他出来。

“他妈的还愣着干屁啊？还不快救老子出来！”

我已识出了这人，他的声音，我听过无数次，只是这回，颇为悲愤。

我也跳了进去，和他碰头。

“你丫傻叉，你都进来了我怎么出去啊？还撞我头，疼他妈死了……”

“兄台，就在这说，此处无人，但小声些，小心隔墙有耳。”

那人立时变色：“兄台是那一路的？”

我抽出一支烟，掏出ZIPPO慢慢点燃，深吸一口，喷出一股飘渺的气。

那人更为惊异：“莫非阁下便是人称连削四十个苹果皮不断的瑞士军刀大侠万宝路万大侠？”

“那时江湖人的抬举。”

那人便是一刀。

狭小洞中，四肢活动不畅，更何况，这是暗算。

避无可避。

一道寒光闪过。

嘶声裂肺之吼划过天际。

“他妈的什么破弹簧刀，连人都刺不进，变戏法的吧？靠！”

我冷静地点了它的穴，把莲贴近他的脸，咬出一句话。

“使用假冒伪劣产品害人害己。”

我踩着他的头出了土坑。其实我早知道，进去的人中，只有一个能离开，只是没想到，他下手这么快。

其实，在那生死之间的一刹，我脑中只想着一个女人。

那个要卖给我人身保险的女人。

当时我只想着那不吉利，没有接受她。

那一刻我好悔。

我想我不会再有第二次机会，因为我已经将所有的积蓄进了万宝路。

这年头，最不好卖的烟，恐怕就是万宝路了。

可是我喜欢。

我将未燃尽的烟踩熄，向着那个十字路口奔去。

“看来他们已经下过手了。”我自言自语。

我于是摘下一个井盖。

“偷井盖啦！”友人大喊。

一袭白衣翩翩飞来，向我正气凛然地说。

“你知不知道偷社会主义的井盖是犯法的？”

我没有回答，将井盖向他掷出。

那白衣人脚尖在井盖上轻轻一点，借势向后一跃，又两掌分飞，将井盖滞掷向我。

我单手接住。

“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了么？”

白衣人愣住，但又立即正色道：“我不会让你偷走国家的井盖的，人民的力量是无穷的！放下井盖，立地成佛，你快快束手就缚吧！”

我无奈地叹息：“没想到你依然没看出来，这井盖是纸做的！我们都被算计了，快走吧，要不110就要来了。”

那白衣人依然愣着，然后大笑，笑得那么凄惨。

“没想到我练了十八年武功要保护的井盖居然是纸做的！”

我不禁为他感到悲哀。

但我不能留恋在此，我不能再浪费时间了。

我用了最上乘的轻功，在路边打了的。

很快，在不远处的废品店，我看到了只骑一辆破捷安特的贼。

我掏出一张大团结，对司机说：“不用找了。”

“可是先生，钱不够……”

黑车！我只好又掏出十元，急忙下了车。

我拦在他的面前，“师兄，不要装了，扮成卖破烂的是没有用的。”

那人大吼：“我老白干什么时候装过了？这不过是份兼职罢了！不要挡路，我赶着回酒馆呢！”

“这大话就太没水平了，能开酒馆还卖破烂？”

老白干叹了一声，“想当年我们烟酒二仙多逍遥，可如今…唉，全市领导去吃白饭打白条，我那小酒馆，还得靠全体职工卖破烂来维持……”

“那你就去犯法偷不值钱的井盖？”

老白干瞪了我一眼，“不要以为这个武林的秘密只有你一个人知道，师傅他老人家也曾告诉过我，那井盖，是金的，纯金的！”

“你可知井盖下是何物？”

“何物？”

“是十三条人命啊，十三条人命！十五年前，就在这十字路口，只因这一无盖之井，一起车祸，十三条人命！你可知为何师傅知道这秘密？那井盖便是他二踢脚偷的！那之后他便铸一纯金井盖，以慰十三人在天之灵啊！”

师兄喃喃道：“十三条人命…十三条人命……”

“我知道去杀我的人是你派的，你既然不顾同门兄弟之情，我也只能替天行道了！”

老白干看我：“你为何不用你那神兵瑞士军刀？”

“念在同门，我便只用水果刀。”

其实，我是出门太急，忘记带我的宝刀了。

师兄喝了一口老白干，慢慢说：“师傅……师弟……我是为了身家安危，你们不要怪我……”

他于是抄起一把扫帚，“出招吧！”

师兄的扫帚，依然没有荒废。

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

一招。

他倒下了，“你……你依然是用刀背……”

我拿起井盖，往他兜里塞了五百块钱。

“师兄，弟弟生意萧条，就只这点积蓄了，回去好好过日子，用国家的法律击跨那些贪官污吏吧！”

我回到十字路口，把井盖盖上。

所幸无事故。

抽了半辈子闲烟，偶尔也改为国家作些贡献。

那白衣人，大概便是死者的后辈吧。

算是为师傅积些阴德，我收他做了徒弟。

我在师傅灵位上上了住香，又抽了一根万宝路。肋下，有些痛，师兄的扫帚，依然很老辣。

抽了半辈子万宝路了，偶尔，也该抽抽国产的红塔山。

转眼，就要黎明了。